“才刚路上,两人就呛呛了几句,女史但凡亲眼瞧见,就知道做不得数,牛头不对马嘴的,我们公子迷迷瞪瞪净说胡话,表姑娘又听岔了,两人你说东,他说西,压根儿就没在一条道儿上。”
朝辞见司马银朱面色稍缓,忙推武崇训,“公子说句话呀!”
他挤眉弄眼地打暗号。
“您就是喝多了做个梦嘛,梦里向人追债嘛,干表姑娘什么事?怎么醒了还混拉扯呢?赶紧向表姑娘赔礼道歉,这事儿就过了。”
他又向瑟瑟打躬作揖,口气诚恳至极。
“表姑娘您做个证,我们公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话全不着边际!不然奴婢给您磕五百个响头,这事儿就是个误会,您生气归生气,千万不用向南阳郡王提起,哈哈一笑过了呗。”
瑟瑟谨记闺阁淑女的规矩,不让小厮长随看见真容,只侧身避在司马银朱身后,闻言委屈地直抹眼泪,好半晌才息事宁人地开了口。
“女史,咱们回去吧,这地方住不得了……”
武崇训又急又摸不着头脑,想不通瑟瑟为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全不认账,现如今他倒成了个登徒子,还是痴心妄想的登徒子。
他百口莫辩,心心念念的表妹,托在掌心宝贝还来不及,却当着外人,拿那样怨愤的眼神狠狠瞪他,直灰心地垮下肩膀,用力闭了闭酸胀的眼。
朝辞瞧他后槽牙都咬紧了,额头上青筋直跳,很是替他不值,暗想红颜真是祸水啊,甩个眼色给清辉,两人一左一右架住,往上一扥就给拖走了。
司马银朱叉腰等他们走远了,回身盯住瑟瑟,满面寒霜。
“四娘,奴婢劝您一句,香烧到这个份儿上,要嫁哪个全看您乐意,再闹腾就过了。”
“我当嫁他有多难呢!”
反正人走了,瑟瑟并不否认,柔嫩的手掌在脸上抹了圈,泪珠迎了风,触手冰凉,可是脸庞激动得滚烫,两下里挨着,简直叫人热血沸腾。
但她还有些惆怅,裹着嘴嘟囔。
“丹桂和杏蕊在琴熏车上,估摸还堵在星津桥。今儿累着她们了,烦女史替我道声恼,如今我没有银钱能嘉奖,往后定然十倍百倍的报答。连您在内,处处地维护我,维护我二姐,您放心,李家人报答的起。”
她伸了个懒腰,哼着小调儿往园子里走,步履欢快有力。
司马银朱目瞪口呆立在原处。
早知道她不服李仙蕙约束,听不进那套从长计议的打算,不止听不进,压根儿连提前知会一声都不可能。短短月余,她轻而易举备办了两个夫婿,如今只等诏书下来,再从中挑一个有用的……
这样的姑娘,是真有魄力,也是真悍烈。
司马银朱五味杂陈,站在冷风里蹙紧了眉头。
一个女人想要打碎上下千年的窠臼,手捧笏板站在前朝,兴许,是得有她这种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的劲儿。
炮竹隐隐的闷响从太初宫传来,湖对岸的笠园灯火通明,有人高声催马。
寅时早过了,武崇训身为宗室,又是从二品的要员,为瑟瑟耽搁宫中庆典,明日点言官参上一本,随邸报发出去,九州天下便人尽皆知,后宫再由府监宣扬两句,到时候传言落实,不是请婚胜似请婚,这事儿便成了。
第26章
殿外日升月落,已经过了庆典开始的时辰,可是圣人还没露面。
一干人等像散了黄儿的鸡蛋,晃晃悠悠架不起精气神儿,有抱着笏板打呵欠的,有倚着柱子吹呼噜的,只等黄门喊出号令,便可回家睡觉。
武承嗣满怀期待,指望圣人突然出现在丹墀之上,垂珠披璎,头顶衮冕,郑重向群臣宣告来日传位于他。他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希冀,圣人自感时日无多,又留恋红尘享受,索性挂冠而去,直接禅位于他。
可是等了又等,直到御座前两行青铜贴金的仙鹤灯、丹凤灯都熄灭了,殿内积攒的热乎气儿全散完了,还是没半点消息。
失望困倦一波接一波涌上脑门儿,武承嗣自家勉强支棱着昏然欲倒,还心疼儿子熬夜,问相熟宫人要了三份参茶,才叫醒武延基。
“待会儿你去集仙殿问问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