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戳到了李仙蕙的痛处,她瞪着眼,拔高嗓门道,“缩头的乌龟凭什么受我阿姐提携!”
“是啊,凭什么?!”
瑟瑟激烈地喊出来,“阿姐这一世委曲求全,到死不肯与姐夫和离,我才不要像她,我要活着的时候就痛痛快快!”
——痛快?
女皇辣手,短短十余年,除李显、李旦尚在人间,其余高祖、太宗与高宗诸子、孙,乃至重孙,皆已荡然无存。李唐宗室损失殆尽,累累血债,还无可还,要如何才能痛快?
李仙蕙胸口发紧,知道这妹妹的心里已是淬了毒了。
“我知道,你方才惺惺作态,有意露张脸去给他们瞧见,是存了别样心思,可你听我一句话……”
李仙蕙双手颤颤攥紧膝头,鲜妍的面孔在灯影下有些苍白。
“人说伴君如伴虎,实则吃人的不是君王,乃是君王屁股底下那把椅子,谁坐上去,便如同喂给了老虎,耀武扬威一辈子,到了,自个儿也得殉。”
她满以为浇了一瓢冰水,能令瑟瑟胆怯变色,却不料换来连声赞同。
“二姐果然是明白人,样样看在眼里,你说的对极了,圣人把那么个东西放在身边,最后定然死在他手上。”
李仙蕙哑了口,良久才道,“你这主意,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瑟瑟缓缓摇头。
“这个天下本来就是我阿耶的,也是我的,我们回来,就是要把失去的东西亲手拿回来。眼下,只要能哄圣人高兴,别说武家,便是嫁张易之也行啊!”
她咬牙,“那狗东西还敢肖想你呢,你等着,早晚我要他的狗头。”
第5章
宋之问督造庐陵王府的事并不顺利,转来转去,各府衙碰了一鼻子灰,最后还是回来求告张易之。
“户部度支不肯批款子?”
斜阳夕照,揉碎金屑遍地,张易之立在镜前顾盼。
因要试衣裳的缘故,他身上只穿了一件窄肩小袖银鼠夹袄,没系腰带,衣料顺着宽肩松松落落垂下来。
宫女托着整张赤红狐狸皮贴在他胸口,那尖尖的嘴巴将好搭在肩头,细白胡须叫日光染成闪闪的金色。
张易之从镜中瞧了半晌,不大满意。
宫女便收了狐皮,另张开蜀中才送来的海棠红浣花锦披在他背上比量,两手虎口顺着肩头一寸寸往下,直到掐住腰肢,愈显他猿背蜂腰。
宋之问捋着胡子啧声赞叹。
“到底是府监,身段风流,属下远远比不得。”
张易之睨了他一眼,虚抬着的双手一转,戏子登台亮相般拧着腰肢喝问。
“‘攀君王之桂树,情可何之?’,你能写出这样情真意切的词句,还愁将来爬不到我头上去吗?”
宋之问额头顿起薄汗。
原来张易之不比张昌宗好糊弄,三言两语便肯引他为知己,想到自家也算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却要在男宠跟前唯唯诺诺,实在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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