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千屿撑着身体要?站起来,门外听见屋里动静的下人赶紧跑了进来,他们左右扶住了魏千屿,郎擎也走?到了他的跟前,紧张地望向?这短短数月便已经瘦得不成人形的人。
若只是身体上的消瘦便罢了,可魏千屿此?刻连精神也变得恍惚,便是睡梦中也一直在?喃喃梦呓,不知在?说什么。
三?日?前,皇宫观星台上落了一道天雷,巨大的雷霆击碎了魏千屿所设之阵。御灵卫与皇城护卫上观星台时,魏千屿在?大雨中浑身浴血,浑浑噩噩口齿不清地说着胡话,还要?从观星台上跳下去。
若非逐云正巧回宫复命赶到,一手刀将?他劈晕,凭着那?些?御灵卫和皇城护卫的身份,谁也不敢真的对他怎么样,那?便有的纠缠了。
小皇帝知晓魏千屿一直在?为东方银玥办事,只是东方银玥已经失踪多日?,连带着长公主府上的面首雾卿也突然消失,玉中天连绵大雨,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只叫人心惶惶。
这些?天,谁也顾不上魏千屿,宫里命人将?他送回魏宅休养,还命了太?医院正为他看病。
这几日?都是郎擎在?魏千屿身边照顾他的,太?医说他没有大碍,只是身体弱了不少,还需好好膳养,切勿再劳心伤身。
郎擎听了魏千屿许多梦话,他在?梦里落泪,在?梦里质问,疯疯癫癫的,好像真的如传闻所说的那?样,被一道天雷劈坏了脑子。
而今魏千屿醒来,身体虚弱得连站都不怎能站得住,口里却还在?念着“不可能”,他反复纠结,可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观星推运,预见未来,并不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暗示,他从未有过一刻怀疑在?魏家人的头上,也不可能在?怀疑中,自动给所预见的画面填上面容。
多可笑,又多不可思议!
魏家世世代代为皇室亲信,数代为官,伴君左右,东方家每朝都与魏家结亲,就是怕断此?联系,用姻亲捆绑,结永世为好。
魏家手执从龙剑,是为替皇室斩妖除魔,捍卫皇权,无内扰外侵之忧。
可这算什么?他看到的这些?都算什么?!
“郎擎!”魏千屿一把抓住了郎擎的手,自他不懂事的时候郎擎就伴在?他的身边了,他们一起长大,魏千屿此?刻也不知该信任谁,他只能抓住郎擎道:“你带我回宫,我要?去观星台,我不信,我要?再看一次。”
“主子还要?再看什么?!”郎擎扶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在?了椅子上坐下,痛心疾首道:“主子这些?天日?日?都在?观星台,为了遇见未来而枉顾当下。你的身体已经很差,胳膊腿细了好几圈,便是外头的风大一点儿都能将?你吹倒,你竟还要?去观星台?!”
魏千屿的变化郎擎都看在?眼里。
魏千屿自幼家族中给的压力便大,所以?他一直都想?挣脱魏家的束缚,即便如此?,他也是天之骄子,从未吃过多少苦,任凭外人一眼看过去,谁不知他被养得很好。可如今魏千屿早已瘦得脱相,他与过去俨然成了两个人,整日?设阵观星,像是将?自己的命钉死在?了梵宫顶上。
“前人都说,观星推运者到最后无不疯魔,当年周家也癔症发作,才会胡言乱语诅咒皇朝被赐死,主子难道也想?走?上那?条路吗?”郎擎抓着魏千屿的胳膊,半蹲在?他面前,目光灼灼又诚恳道:“主子!自上官小姐离开后你便从未关?心过自己,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养好了身体再说!别再去宫里了!”
“我要?去的,我要?去!”魏千屿披头散发,直摇头道:“与清清无关?,此?事事关?重大,我一定要?再看一次……”
“主子!宫里下令,不准你再回去了!”郎擎道:“长公主不知所踪,陛下已心力交瘁,若你再在?皇宫出事,他怕无法?对魏家交代,便下了令,在?你养好伤之前都不许入宫了。”
魏千屿身子一软,竟有天意如此?之感,可他仍觉得荒唐,仍然不可置信。
这天下所有人都会反,所有人都可能反,他甚至觉得那?拥兵而来的必然是在?朝中屡屡与东方银玥不对付的容太?尉,却从未想?过,隐藏最深的竟是自己的亲人……
他抬头看向?郎擎,眼眶布满血丝,泪水一滴滴砸在?了地上,在?这一瞬,他觉得郎擎都变得不足以?信任。
若持续了数千年的情谊也能瓦解、背叛,那?这世间?还有什么是真的?什么才是可靠,可信的?!
郎擎被魏千屿的眼泪吓得浑身发寒。
魏千屿出声问他:“郎擎,你知道吗?”
郎擎不解:“属下该知道什么?”
魏千屿怔怔道:“魏家……私养重兵。”
郎擎震惊到哑言,他定定地望着魏千屿,心中思量魏千屿疯了的可能性。
魏千屿见他那?样子便喃喃:“你不知道,你一定不知道……那?我父亲知道吗?”
郎擎不知要?如何回答。
养私兵已是死罪,何况是重兵,魏千屿这话,与在?说魏家谋反无异。
他只能道:“半个月前家主便带着夫人回去蕴水,说是老?太?爷身体不太?舒服,只是让属下在?隆京照看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