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山水有声,花草有息,黛山紫海,广阔的天地?……”霍引又朝沈鹮看去:“还记得你。”
沈鹮问他:“你所说之中除却我,是不是以前你在妖界的生活?”
因为从那些野史记录中,浮光塔成型后霍引便一直待在里面?,他没见过广阔的天地?,山水之声,花草之息,黛山可有,紫海却不在云川。
霍引道:“我的本体是一棵很大、很大的树,我长于妖界最美的山峦间,因为很高,所以可以看得很远。妖界的海中有许多生灵,白日所见是蓝天的颜色,可到了夜里,那些水中妖族便会使用妖力,照亮深海,妖气?生光,将整片海洋化作紫色,粼粼波光间映照圆月,是最美的画面?。”
这幅画面?,曾在他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
他能感受到有风冲破了广海之拦,越过黛山,带来了木之灵与水之精的气?息,迎面?拂过他的每一寸树梢,每一片叶,穿枝而?过。
霍引记得,他所见的树木花草皆是有生命的,不论它们多渺小,生命线都在夜里发着光,它们汲取木之灵与水之精带来的养分长大。
他也?是如此长大的,从一颗小小的种子,变成一株小小的枝丫,再长成参天大树,直到他高过了山,几乎触手可及星辰。
也?有个人?喜欢圆月,带着炙热的气?息朝他奔来,拂过他的枝叶,停靠在他的怀间。
霍引垂眸朝怀中的沈鹮看去,她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胸膛,于是他将怀抱收紧,对?沈鹮道:“我记起的,绝大部分有关妖界,但也?有在浮光塔内苏醒后的画面?。”
“从再一次见到夫人?开始。”霍引抿嘴,抚摸着沈鹮的发丝。
她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一切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她对?他说了同样?的话。
“你记得我爹爹吗?”沈鹮突然抬头?问霍引:“之前你好似有过短暂地?记起他,你记得他当时在做什么吗?”
霍引闻言仔细想了想,又眉头?微蹙道:“不记得。”
沈鹮叹息:“好吧……”
沈鹮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霍引的心丢失在何时何地?,爹爹让她带走镇国大妖必是知?道什么内情,或许这一切都要等东孚中瘴毒之事结束,东方银玥将霍引的心还给他后,才能得到答案。
这一觉沈鹮睡得不算安稳,到了陌生的地?界,她总会有些警觉。
天未完全亮,客栈的房门便被人?敲响,才有点儿动静她便立刻睁开眼,待到敲到她房门前时,沈鹮已经穿戴好了。
这一回知?道自己是要去做什么的,沈鹮也?不敢太?明?目张胆,还是换了件青灰色的束袖衣衫,戴上乌隼面?具,让霍引化作木簪,尽量做到泯然众人?,不显眼才好。
出了客栈,除却前后脚步声,昨晚在堂内还能闲聊的众人?竟都沉默了下来。
趁着天未亮,一群人?跟随着百儒城的守卫头?目往城东方而?去,出了城许多客栈的御师都聚集了起来。沈鹮扫了一圈,御师大约有七、八十?人?,带来妖的多则十?数个,少也?有一两个,这么多人?所带来的的妖若聚在一起,至少上千只。
一次吞噬上千只妖,可见那海龙王的胃口不小。
百儒城提供入东孚的路是特定的,由原商路改过,避开人?烟,从山林中穿梭。
每个御师的手中都捏了符,若途中遇见危险或被人?察觉,便可撕符传信,若无意外,他们踏上见风舟,至多三五日便能抵达东海边缘。
东海中有兰屿,靠近东海海岸,远看像立在海中央的一座巨大的山被无数小山环绕,近看,那些小山连接着兰屿主?岛,悬桥高架,如同东海的心脏。
沈鹮默不作声地?跟着众人?上了见风舟,顺风而?去,速度奇快,待到了东海岸才只过去三天。守卫头?目掐准了时间,天未亮出发,待至海岸已经天黑,见风舟可直接入海,飘至投祭品处,恐怕才过子夜。
沈鹮所站见风舟上便是与她同客栈的人?,有些人?也?是第一次来,见到兰屿上微蓝闪烁的结界便腿肚子发软。
“听人?说,兰屿的人?都很凶恶,眼下他们将东海看得很紧,日夜皆有巡逻,遇到行迹鬼祟者直接杀无赦。”
又有人?道:“都说安王如今年?迈,安王世子统管了兰屿,世子为人?温润和善,是最好相处的了。若你真被兰屿的守卫发现,只需跪下求饶,说不定能保住一命。”
“和善?”另一人?发出夸张的嘘声:“我可是见过安王世子本人?,三年?前我头?回跟着父亲去安王府求入安王麾下,在兰屿织岛的巷子前见过他一回。他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只随时会被他捏死的蚂蚁,我父亲当时跪在他面?前,他眼也?不眨地?坐着轮椅从我父亲手指头?上碾过去。”
“轮椅?”
“你们该不会不知?道吧?安王世子是个残废,他生来体弱多病,治疗多年?也?不见好,几年?前更是身?体衰弱不能直立行走,去哪儿都坐着轮椅。”那人?嗤道:“也?是他活该,就凭他碾我父亲手指那件事,我这辈子都对?兰屿的人?瞧不上眼。”
“那你还来卖妖?”有人?问出这句,那御师便顿住,自觉说多便背过身?去,闭口不谈了。
沈鹮朝他身?上多瞥了两眼,这人?与她不是一个客栈的,方才才到,若不是有人?提起兰屿安王府的人?,恐怕他还不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