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阅的父亲如今已?经半边身子埋入黄土的人了,甚至连路都?走?不了,一生无数个女?人,除却?一只意外占有的妖生了个林阅之外,竟连女?儿都?没有。
其余林家的旁支亦是如此,若是想与人生孩子很难,但与妖假以时日便能?得个一儿半女?的。
林家人说,是那只死去的妖之诅咒,让林家如此。
如今旁支内与林阅一般大?的公子只有两?个是人,小姐也多是半妖或过了及笄完全蜕化成妖。
上官清清之所以会嫁入林家,便是因为林家找了大?师算过,说她的八字稳,若林家人能?娶了她便能?给林家下一代带来人族的血脉。
正因如此,林阅才会从银地千里迢迢来到隆京,正好他碰上了魏家退婚,加上上官家遇难,这才有了可趁之机。他几乎没费什么力?便将上官清清带走?,甚至还?带走?了上官家小半边家产的嫁妆。
上官清清信上道,她人虽到了洛州,可并未入住林家。林阅将她安排在了一个庄子里,不许她进出,却?没有阻止她与沈鹮书信往来。
上官清清很聪明,在每一页信纸的字中都?插入了三个数字标记,以顺序标号,画圈示意,若是有人看了她的信打乱了她信的纸张,或想从中抽出一张,很容易便会被发现。
沈鹮将她后面如同说故事般介绍林家的话大?致看了一遍,没瞧见她绘出米糕的图,便知晓她大?约就是到了陌生地方心中不安想与人说说话,也非有瘴毒消息。
她收了信,再对?卫矜道谢,又?问:“卫大?人何时收到这封信的?”
卫矜道:“大?约五日前?,是一个银地人骑着银马送来紫星阁的。”
沈鹮略惊讶,只觉得合理又?不合理。
合理的是若是这封信走?驿馆,怕是没有三五个月到不了她手上,能?这么快送来必是骑快马赶来的。
不合理则在林阅竟这么重?视上官清清的信吗?居然?还?派银地人亲自护送过来。
依沈鹮看来,通篇啰嗦里大?约只有最开始谈钱那块儿是有用的。
从朱梅园前?离开,沈鹮见天?色还?早,便想着不如去一趟旖屏楼。
一个月前?万两?金楼出事,一梦州内也受牵连。如今万两?金楼还?在修缮,一梦州的小部分已?然?重?新开业,旖屏楼也不知在瘴毒之事中受了多少牵连,她如今成了旖屏楼的主人,总得去过问过问。
顺便从银库里拿些钱,给魏家备一份礼。
沈鹮很少去一梦州。回到隆京半年了,她也就只去过三回。两?次都?是因为上官清清,还?有一次便是上次清理瘴毒。
对?于?一梦州,沈鹮的记忆还?停留在小时候。
她在很小的时候被人带去过一梦州,那是紫星阁里青苍殿的师兄,与沈鹮关系不错。沈清芜若没空带小孩儿,又?外出隆京办公,便会将她丢给紫星阁里的师兄师姐们轮流照顾。
那日一梦州中有只妖杀人后凭空消失,一梦州中便有老鸨来请紫星阁御师前?去查探,彼时紫星阁正盛,青云寺还?只是个跟在后头学习打杂的存在,若是有妖杀人,是轮不到青云寺查办的。
照顾沈鹮的那位师兄原先只是路过,一听有妖杀人,在见到青云寺的人率先进场后,还?不等紫星阁的其他御师赶来,便带着沈鹮冲进了花楼中。
那便是沈鹮第一次进入一梦州,瞪大?了眼看了一场旖旎华丽的舞蹈,在湖中鼓上跳跃的正是狐妖扶璇。
师兄办案,沈鹮便扶着白石围栏看舞,看完了舞看花,看完了花看人,总之形形色色,都?很好看。
而?今再来一梦州,有些东西?看上去便与记忆中的有所偏差了。
她当时看不出人的位高权重?,妖的卑躬屈膝。
也看不出人的贪婪好色,妖的奴颜媚骨。
一梦州中,倒不是说都?谁压制着谁,谁强迫着谁,各取所需的更多。
越过几栋花楼,沈鹮甚至都?没抬头去看那牌匾,一阵阵香风传来,偶尔还?有几声女?子娇滴滴的轻笑。
明明是寒冬腊月,雪在道路两?旁堆了厚厚一层,偏也不知这些花楼中的人从哪儿弄来了新鲜的花瓣从高处飘零。有女?子身上只披着狐裘,一双白玉似的腿从悬桥旁挂下,趾尖关节冻得通红,正凭栏吹花。
那花瓣被她吹向了霍引的方向,有两?片落在了他的肩头,带着暧昧的香气和女?妖身上的妖气,缠缠绕绕的。
沈鹮抓着霍引的手紧了紧,抬眸瞪了女?妖一眼,又?对?霍引道:“你要不先变回木簪?”
霍引眨了一下眼,摇头:“可我很久没见到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