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说,隆京人脉复杂,不好将沈御师划分到任意阵营中,本想借着上官家的名让沈御师参加朝天会,却不曾想上官家竟冒犯了沈御师,此事主子会派人替沈御师出一口气。便还是从蕴水处调一封荐信来,路上耽搁,今日才到,让沈御师久等。”
“不久,不久,有就很好了。”沈鹮看向荐信上的沈昭昭三字,把荐信收入袖中才道:“上官家一事已了,就不麻烦魏公子了。”
魏千屿为她找上官家麻烦?那她还要不要在隆京活下去了?
便是那些说书楼中胡诌几句,插足旁人婚约的名声也能将她累死。
郎擎见她如此说,心下也定了定,两家氏族婚约未解,的确不好为了一个外人生嫌隙,他要的是沈鹮识时务,果然沈鹮不是那麻烦之人,他也好向家主交代。
郎擎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见沈鹮并未多问魏千屿一句,便知道自家主子这迅来的桃花怕是落了,便祝沈鹮朝天会顺利,转身离开。
而今距离朝天会仅剩下短短的十五天,各方御师都已聚集,甚至有许多客栈都被同一个世家包圆,只供自家御师休息。
福卫楼中住得较杂,大约是这家客栈装潢算不得多精致,能引入楼中住宿的多是些手执各州地荐信而来的自学御师,如沈鹮这般还挂了个魏家牌子的少之又少。
散学的御师有一点好,便是足够安静,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世家教出来的御师更为壮观,统一的着装,统一的配饰,走到哪儿都是一票人一起跟着,成群结队,光是从气势上便能碾压旁人。
半个月,亦不过须臾。
朝天会正式开启的前三天,隆京陷入了无端的焦躁与热闹中,焦躁为御师的不安与紧张,热闹则是那些勋爵人家的公子哥儿特来看戏,也打算在这次朝天会中挑选未来能入自家麾下的御师。
紫星阁,为天下御师之向往,真正到了八月十五这一日,隆京却难得地静下来了。
天华大道宽阔,直通皇城东角,经过紫星阁,亦穿过了通碑台。通碑台立紫星阁前,往年紫星阁御师皆在时,每年都会在此地选拔新的御师进入紫星阁,或将一些学有所成的御师放出阁外。
通碑台顾名思义,偌大的青玉砌成的高台上镌刻符文,深凹进去的符文里烫了黑金,阳光落下黑金折射出的光形成石碑的形状,于正午时分,符文反射其上,一句一痕,形成紫星阁的入阁守则,亦是这天下御师的守则。
“沧海一粟,汇聚成海,众生芸芸,万物须臾,但天下之公为命,不定生死,无高下之分,无尊卑之别,只论善恶,大道之行矣。”
有人念出了碑上的字,使得聚集于通碑台前的御师纷纷抬头看去。
散学的御师分布在世家御师之中,各色衣着的世家御师将通碑台前围得水泄不通,方才还议论纷纷,又在这段话后静默了下来。
通碑台后缓慢走上了一个人,二十多岁,一身月色长衫,戴着幞头,幞头额心处缀了一点白玉,五官端正,此人周身没有一处华贵,气质却非一般。
长住隆京之人立刻认出对方,不知谁人轻唤:“卞大人。”
“竟是国学院书承,帝师卞大人来了!”
隆京外来的人问:“卞大人?可是与卞相有关?”
“正是卞相之孙,当今圣上的先生。”
如今皇帝不过十三岁,有个年轻的老师也不足为奇,今日大朝会,能使得动卞翊臣来开场致辞,可见皇帝也是支持长公主所言,重启紫星阁一事的。
有胆大的问:“卞大人可是今日的考官?”
卞翊臣负手而立,为人谦和,笑道:“吾乃一介文人,不通术法,当不得诸位的考官。但陛下与殿下已为诸位寻来了合适的考官,分别在紫星阁四大殿中等候诸位。”
考官是何人,谁也不知,甚至都没有半丝风声传出。
卞翊臣道:“过通碑台,是每一位紫星阁御师要做的第一件事,牢记通碑台碑文上的话,那是身为御师的准则,也是心中的底线。待诸位走过通碑台,步入紫星阁,便可选择四殿之一前去考核,来时一条路,去时亦只有一条,把握机会,大显神通,吾祝诸位,旗开得胜。”
卞翊臣说罢,人也下了通碑台,将这条走向紫星阁的道路让给挤满天华大道上的御师们。
沈鹮直勾勾地盯着有人穿过那层光汇聚而成的字,眼看着紫星阁大门重开,厚重的声音拉开过往的帷幕,从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半边浮光塔,金色的符文光芒流转,她还记得第六层的西南角,七星兽雕的飞檐下,挂了一枚黄玉打磨的铃铛。
那是她的铃铛……
“沈昭昭!”
一道陌生的声音唤醒沈鹮的意识,她眨了一下眼,顺着声音去看,竟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男人原跟在某个世家子弟的身后,却在见到她的那一瞬眼眸中迸发狠厉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