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鹮从州府府衙离开后没立刻去那条小路,她还需做好万全的准备才能对那狐妖一击必杀。
雨水连绵地浇在地上,顺着屋檐流淌入街角,驿馆里的御师都已离开,唯独沈鹮一人还坐在屋中对着烛灯写写画画。
天穹国的御师从来不缺钱,在这妖比人多的云川大地中,谁家没被妖邪惦记着?只要有妖的地方便有捉妖人,有捉妖人便能得捉妖的银钱。
沈鹮却是穷过来的,说实在的,柏州里的画皮仙是她此生捉过的第一只妖。
满桌柳枝一片片树叶被她揪了下来,沈鹮画了好些符才将那些叶片收入囊中,打了个哈欠抬眸看向坐在圆桌对面的人。他已将帷帽摘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安安静静地望着她。
来柏州之前,沈鹮一直都陪着霍引,他才苏醒没多久,话也不会说几句。
凡是妖皆有其味,霍引的身上有幽香,似茶若花,也很像雨后竹林的味道,这味道能安抚沈鹮的疲惫,也叫她安心。
对上霍引的目光,沈鹮盯着他看了许久,看到霍引略有些疑惑地歪了一下头她才笑道:“就是想看看你,真好看。”
霍引眉目舒展,薄唇学着她勾起一抹笑,开口声音清澈,也道:“夫人,好看。”
符画好了,计划也于脑海成型,今夜一觉安眠,明日沈鹮便要赶去连城,入夜前走入狐妖设下的幻境世界,待捉到狐妖后,她便可以拿着荐信回去隆京。
是了,回去。
躲藏十年,总该回去不是?只是如今她还是天穹国榜中有名的叛徒,自然不能以原来的身份回去。
这一夜,沈鹮睡得还算踏实,并未梦到过去的事,次日清醒后便上路。
难得柏州有个好天,虽未有阳光,却也没再继续下雨,沈鹮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连城,又在天黑前走到了那条小路。
交叉路的路口人来人往,车轮与马蹄印记深深,因一整天没落雨,地上的泥泞干涸了些,形成深浅不一的坑。
竹枝与树丛挤在一起,沈鹮头顶一轮弯月,伸手轻轻碰了一下叶片,并未摸到界门。她从袖中抽出了一片柳叶,符文燃火,将碧绿的柳叶烧得焦黄,叶灰随风飘向了林木丛,散落九点火煋。
煋火逐渐烧着,将那林木丛烧出了一个豁口,丝丝妖气从中溢出,沈鹮正要踏入,却有一道黑影快过她,如光似的闪入了火圈中,直叫沈鹮愣神。
待她反应过来,符火都快烧完了。
她低声骂了句脏话,按紧发上的木簪,抬步跨了进去。
“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沈鹮踏入浮光的小世界中,直朝那黑影冲过去。
不用她去看也知道那影子是谁,必是在府衙看雨,一直等到她离开才走的那名男子!早先沈鹮就瞧出他不简单,如今更是气急,哪有这样不要脸的人竟在知晓她查到狐妖藏身之处,无声无息地跟在她身后,还先她一步跨入界门!
撞入小世界,桃花纷纷扑面,这次不是沈鹮的纸人符所见,而是她自己身临奇景。
仙境楼宇立于山川,云霞缥缈,妖气纵横。
飞天的女子犹如神仙,身轻体纤,披帛交缠,数十道人影或举着琵琶,或扶着竖琴,就横陈于飞檐,媚眼如丝,勾勾缠缠地望来。
漂亮,的确沉鱼落雁,难怪那些貌丑的女子进了这小世界恍如闯入仙境,便是将自己性命骗去也想要这倾国容颜了。
眼前一幕幕如展开的画卷,她有些意外这些楼宇排布竟分外眼熟,像是在哪儿见过。
不待沈鹮回忆起,那先她一步闯入的男子便如疾风,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巨幕画卷被人撕裂出一道豁口。浓浓妖气扩散,鲜血涌出,而数十名飞仙已倒下一半,尸体横七竖八地挂在了屋檐或台阶上。
第4章幻境
凶残,且不懂怜香惜玉。
这是沈鹮当下对那名神秘男子的感受。
也不知对方使了什么法术,不见符文不见法阵星芒,就几道如太阳照射在雪地里的白光闪过眼前,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便在他的摧残下化作废墟,轰然倒塌。
本就是一场妖气凝成的幻境,一旦被撕出一道裂缝便如浑水决堤,顷刻间将这人外仙境覆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