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令枝后背四肢都有伤,行动不便,膝盖骨更是青肿一片,这两日才勉强下得来榻。
身子骨单薄如纸,似弱柳扶风。
秋雁端着沐盆走进暖阁,抬眸瞧见宋令枝扶榻而起,急得慌了神。
“姑娘,你怎么又自己起身了,也不等等奴婢?”
青缎引枕靠在宋令枝后背,虽说天气还未转凉,屋中却是早早铺上狼皮褥子,便是宋令枝偶尔不当心,走路摔下,也不会磕着碰着。
即便如此,秋雁还是不放心,事事亲力亲为:“太医说了,你这身子骨如今和纸糊一样,若是再摔着碰着,日后可是要吃苦头的。”
宋令枝笑笑,扶着秋雁的手在贵妃榻上坐下:“哪有这般金贵,左右不过是在这屋子。”
连着在榻上躺了这么些天,宋令枝只觉身子骨都懒了,怕是再躺下去,日后连路都走不动。
膝盖骨还未长好,稍稍抬脚,疼痛顷刻传至全身。
宋令枝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贝齿紧咬下唇。
秋雁半俯身子,小心翼翼为宋令枝提裙:“姑娘,可是膝盖又疼了?奴婢去取麻沸药来……”
宋令枝抬手拦住秋雁:“不必,我坐着歇歇就好了。”
秋雁愁容满面:“前儿白芷姐姐随香娘子回老家,临走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怕奴婢伺候不周。”
秋雁手执湘竹团扇,轻轻为宋令枝扇风,“也不知道白芷姐姐回来那日,姑娘这伤能不能好全。”
宋令枝弯眼:“白芷有说何时回京吗?”
秋雁思忖片刻:“短则一个月,多则三个月。不过她知晓姑娘食欲不振,特做了好些糕点。姑娘若是想吃,奴婢为姑娘端来。”
宋令枝摇摇头:“刚吃了半碗药,再吃不下了。”
秋雁垂眼:“那好罢。说起来,那日真是多亏了三殿下,奴婢当时在看台上,差点吓坏了。姑娘只是从马背上摔下,便受如此大伤。若是那马真的踩上姑娘……”
秋雁双眼泪如雨下,眼尾泛红,“奴婢这几日常常做噩梦,梦见姑娘、姑娘……”
宋令枝拿丝帕为秋雁拭泪:“别哭了,我这不是虚惊一场吗?”
她挽唇,忽而想起魏子渊给自己送的闭息丸,宋令枝眼珠子一转,“若我真出事,你便去寻香娘子。你如今有一手制香的好手艺,去哪都不怕亏着自己。”
秋雁气鼓鼓,猛剜宋令枝好几眼:“姑娘怎么尽说丧气话,没的惹奴婢伤心。”
她小声哽咽,“若姑娘真有个三长两短,奴婢就绞了头发做姑子去,日夜跪在佛祖前,为姑娘祈福。”
宋令枝:“净胡说,好好的做姑子做什么。且我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好祈福的。”
秋雁反唇相讥:“怎么不可以?奴婢可以祈求来世还入宋府,在姑娘身边伺候。姑娘不知道,如今闽州洪涝,京中好些人放河灯祈福,奴婢听闻闽州那死了好些人,圣上大怒,说是要派三殿下过去彻查。”
沈砚要……离京?
宋令枝忽而一怔,她如今行走不便,沈砚若真的离京,自然不可能带上自己。
她心中思绪翻滚,若是自己在沈砚走后服下闭息丸……
秋雁小声絮叨:“奴婢今早还见前院的小厮在收拾行囊,想来这事应是真的。姑娘,三殿下若真的要走,姑娘要去……要去送送吗?”
宋令枝思绪骤然被打断,怔愣:“……什么?”
秋雁压低声:“府上的人都是势利眼,三殿下若是在府上,他们定不敢欺负姑娘。可若三殿下……姑娘可别笑,这群人惯会踩低捧高,谁知道他们会怎么欺负姑娘?”
宋令枝眼睛弯弯:“你倒是看得透彻。”
秋雁:“那是自然。姑娘今夜不若寻个由头见见三殿下,也好让那些人瞧个真切。”
宋令枝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