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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莲应了声,将一小包、一小包的银子塞入几个宫女手中,道:“你们拿了钱,就该闭上嘴。咱们女佐在恪妃面前得宠,若是你们的嘴不严实,该有什么下场,不必我说罢?”

几个宫女浑身一凛,连连答应。胖宫女怕红莲不放心,又谄媚笑道:“谁会将这等事儿往外说呢?若是让长公主和太后娘娘知道了,奴婢几个定是被杖杀的命。更何况,恪妃娘娘宠惯六宫,奴婢几个,又怎敢把丽景宫的事往外说?”

“去吧。”红莲很满意。

待几个宫女出了听雨斋,秦檀将手垂在膝上,一副脱力失神的样子。她盯着藻井上盘茎莲花的画儿,喃喃道:“未料到,秦致舒说的竟都是真的。”

她在秦家时,便已询问过秦致舒这场大火的事儿。那时秦致舒遮遮掩掩地,说了一个令她惊愕不已、绝不肯信的答案。

那场大火,原本是为晋王李恒知准备的。可最后,身在火场的却不是李恒知,而是顺洛小郡王。

至于秦檀的母亲朱氏为何而死,这却是有些不明不白了——

秦致舒说,朱氏因撞破了密谋杀害晋王的事儿而被灭口;可也有宫人说,朱氏之死,不过是长公主崩溃悲恸之下,不分青红皂白地怪罪罢了。

长公主十五岁出嫁塞外,嫁给了一位大她三十岁的部族首领。仅一年后,公主所嫁的部族便被另外一个部族给消灭了。

大楚公主若是落入敌手,那便是整个国家的羞耻;又兼之太后思念爱女,日夜哭求,因此,先皇帝用真金白羊、布匹马羊,换回了武安长公主。

武安长公主回到大楚京城后,性子已有些郁郁。她在草原水土不服,身子也羸弱了些。太后不忍见她终日寡欢,便打算另为她择一位良人。先皇帝恰好有心拉拢武将,便亲自挑了战功赫赫的彭大将军,将武安嫁了过去。

也正是武安长公主嫁给彭大将军的那一年,彭家军大破三镇,几将整个北方草原都收入囊中。只可惜,好景不长,彭将军很快战死,长公主又变为了孤苦伶仃一人。

她腹中尚有遗腹子,九死一生、拼尽全力生下后,为他取名为顺洛。这样得来的孩儿,定然是长公主的心头之爱。

小郡王之死,显然对长公主是一场重大打击。她迁怒于人,未必不可能。

秦檀蹙眉思索着,脊背微微发寒。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孙文若的呼唤声:“秦女佐,你在里头呢?”

秦檀立刻回了神,抹去方才出神的一切痕迹,理了理襟上系着的银镜香囊,撩起帘子到外头去了。只见孙文若领着两个婢女,正站在听雨斋门口。

“孙女佐,这是怎么了?今日,不是你在公主身旁服侍吗?”秦檀问。

孙文若侧身一让,慢条斯理道:“娘娘有事召见,我自是不能去公主前头站着了。这是厨房新做好的小奶糕,你送去给公主吧。”

秦檀无声地笑了一下,道:“孙女佐怕是弄错了什么。我们是女学士,而不是宫女。诗书礼仪由我们来教,可这端茶倒水的活儿,交给芳姑姑做不就是了?”

孙文若“哎哟”一声,讥讽地笑起来,道:“但凡要成大事者,皆要从小做起。别看伺候公主事小,摸清公主的脾性却很难。越王尚且要卧薪尝胆,你区区一介女学士,怎么一点苦也不肯吃?”

眼看着孙文若又要酸溜溜地炸起来,秦檀不欲多争,便道:“那我去吧。”说罢,她望向宫女手中端着的小奶糕,见其颜色棕黑,便蹙眉问道:“小厨房做的小奶糕向来纯白软糯,怎么今日颜色如此奇怪?”

“小厨房改用了红糖,这有什么稀奇的?左右还是那个味儿,只不过是色泽变了。”孙文若翻个白眼儿,道,“你快给公主送去。”

说罢,孙文若便扬长而去。

秦檀垂眸,望着那道小奶糕。她凑近闻了闻气味,忽而间,心底隐隐有了一丝不对劲。

这孙文若特地将小奶糕交到自己手上,恐怕不安好心。她还是多加小心为好。

“今日这小奶糕,改的恐怕不止是红糖这一个数。”秦檀说罢,转向红莲,道,“你过来,替我做一件事。”

待与红莲交代完毕后,秦檀便带着宫女,将这叠小奶糕送到了敬宜公主的容月堂。敬宜公主正攥着几朵绢花儿玩的开心,看到秦檀来了,她小嘴一蹶,立刻哭丧了脸。

“秦女佐,我不想读书!”她指了指桌上几个认大字的课本儿,奶声奶气地闹了起来,“我不想认字!”

“公主,这样可不行。”秦檀细声细气地哄她,“但凡您不生病,都是得好好读书的。”说罢,她便命宫人将那叠加了红糖的小奶糕放在了炕桌上。

容月堂的午后,便这般过去了。

数个时辰后,芳姑姑神情焦急地从容月堂里跑出来,招呼宫人道:“快,快去请太医,再去禀告娘娘,公主身体不适,似乎是发疹子了!”

恪妃得知了此事,立刻急的团团转。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是捧在手心千宠万宠的。她赶到容月堂时,一双杏眼儿已含着两泡汪汪眼泪。

敬宜公主苦着脸,合衣躺在被子里,用被子将自己的小脸藏起来,泪汪汪道:“母妃,敬宜长疹子了,敬宜还头晕、不舒服!”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发疹子了?”恪妃拿冰丝手帕擦着眼泪,心焦无比,“敬宜只有在碰了核桃之后才会发藓,莫非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给敬宜进了核桃?”

芳姑姑也是焦急无比,问孙文若道:“孙女佐,今日是你在容月堂伺候,可有见着核桃的影子?”

孙文若闻言,立刻跪在了地上,以头抢地,鼓动两片厚嘴唇,急切道:“娘娘,今日虽是微臣在公主身边教导,可因娘娘有召,微臣午后便不在容月堂了!看顾着公主的,都是秦女佐呀!”

“秦檀?”恪妃擦眼泪擦的眼眶都要起皮了,她酸着鼻子,拿凶恶眼神盯着秦檀,问道,“秦檀,你给我说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秦檀行了一礼,刚要开口,跪在地上的孙文若,却已战战兢兢地抢着回答了:“娘娘!微臣想起来了,若说真要发生了什么事,那便是秦女佐进了一叠小奶糕给公主食用。不如查一查,那小奶糕里有什么蹊跷!”

孙文若这话,令众人将目光都聚集到了秦檀身上。恪妃已变得凶神恶煞起来,怒指秦檀,道:“好你一个秦檀,本宫对你这么好,你竟要谋害敬宜公主!”

恪妃这么武断莽撞,秦檀倒是一点都不意外。

芳姑姑慎重一些,道:“秦女佐,那叠小奶糕在何处?还是叫人查一查,还你一个清白吧。”

秦檀笑道:“查便查。那叠小奶糕就在帘子后头摆着呢,端上来是五块,如今被吃了一块,应还剩下四块。不过,这小奶糕乃是孙女佐叫微臣进给公主的。若是这奶糕里当真有什么,孙女佐恐怕也脱不了干系。”

孙文若狠狠瞪她一眼,道:“秦女佐,你好恶毒的心思!我从头到尾都未沾过那奶糕,小厨房与容月堂的宫婢皆可作证!定然是你动了什么手脚!”

孙文若说的信誓旦旦,秦檀却一点都不慌乱。她似笑非笑,道:“孙女佐,那你说,我谋害敬宜公主,图的是什么?我这样做,又有什么好处?”

孙文若愣了一下,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她支支吾吾了一下,底气不足道:“你!你自然是为了,自然是为了诬陷我,好将我赶出这丽景宫去,你一人独领这桩差事!我心体光明,暗室中有青天!你念头暗昧,白日下有厉鬼!”

秦檀听了,笑得愈发从容了:“孙女佐,你可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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