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在府中的威望渐重,她也可以看一看世子了。
严枫第一次见到那双与自己别无二致的眼睛,心如雷击,他的出身,原来如此的低微。
王妃此后像是魔怔了一般,对严枫再也不是往日慈母的模样了,她与燕王日日吵架,燕王顾忌她的家世,不敢对她动手,只得转头泄在花魁身上。
那日他撞见了披头散满身伤痕的花魁,和双眼猩红宛若厉鬼的父王。
王妃的贴身婢女将他带走,他这辈子也忘不了,那婢女用再寻常不过的神色说:“王爷不过是在训罚下人罢了,世子不必在意。”
之后他去见过花魁,花魁抱着他,轻抚着他的头,眼中的温柔不加掩饰,但每次再见,她的身体都一天不如一天。
直到有一次被打的下不来床,他才知道,他每次来见他的生母,换来的都会是他生母被燕王狠狠地‘责罚’。
但每次他临走时,生母都会在纸上问他:阿煦明日还会来看娘亲吗?
他愤怒的去找父王对峙,换来的只是禁足。
那一如既往平静的夜里,王妃将她的魔爪伸向了尚在舞勺之年的严枫。
恐惧催生出的勇气,让他挣脱了,尔后拔出了横在屋中作为装饰的利刃,狠狠地刺进了王妃的心口。
他握着带血的剑去找父王,祈求父王给他个公道时,却见到一丝不挂的父王匍匐在他的姑母身上。
从心底迸出的羞耻感让他越挫越勇,直接从背后了结了力竭喘息中的燕王。
他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也没想继续活下去,他此时只觉得自己是比淤泥还要肮脏的污秽,是这荒唐血脉的传承。
就在姑母的惊叫声中,他的生母踉跄的向他跑来,二话不说就带着他上了一辆马车。
马车在夜色中狂驰,身旁是遍地哀嚎的流民,原来外面已经这样了吗?
严枫第一次知道自己生活在一个什么样的天空下。
几天几夜的路上,他都镇定的不像话,母亲泪如雨下,捧着他的脸不知所措,明明被燕王打个半死时,她都没有哭过的。
之后的几个月,他的生活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日日临界于死亡边缘的训练强度压得他喘不过气,更要命的还是同营的士兵们都瞧不起他,说他的母亲就是个人尽可夫的贱人。
他很生气,上去与那些人缠斗,然后就是被打个半死,母亲哭着帮他上药,那些人也不好过,他们被校尉狠狠地揍了。
日子就这么过去,随着他的长大,他渐渐地将那些以前欺辱过他的人全都踩在了脚下。
战局越来越胶灼,校尉不得重用,急的无处泄,那年他十六,时隔几年又看见了伤痕累累的母亲,这回她的眼中不再有光,是宛若她身旁带血的砚台一样,是那种无神的暗色。
母亲死了,什么都没留下。
他的愤怒还没来得及泄,曲南王的大军压境,领头的是一个与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少年意气风,令原先欺辱他不择手段的众人都吓破了胆,数年的苦练毁于一旦,未战先溃的马刀队如螳臂当车,领头的校尉振不起军心,转头去找历王了。
可是,一个区区少年郎,又不是三头六臂有何可惧呢?
他力竭倒在死人堆里的时候,才看见了,那个骑着高头大马,甚至连刀剑都不曾出鞘的少年。
他又奇迹般的活了下来,几年帮着秦王杀了不少人,秦王赏识他,他不以为意,因为他被救不过是因为楼芹看中了他的这张脸。
放浪形骸、对他虎视眈眈的楼芹与燕王妃在他心中别无二致,甚至她俩的身影渐渐重叠了。
那夜他察觉茶水有异,直接将这壶茶换给了楼弗,第二日楼弗从楼芹的房中走出来时,他玩味一笑,说他看上了一个女子,那女子叫薛思婵,没别的想法,他就是想让郁尚娶不成。
严枫应下了,他暗中截胡了长孙家的单子,以此制造机会接触薛思婵。
那日他尾随着他们,目睹了薛思婵略施小计押走了那个好吃懒做、殴打妻女的赌徒,他心下微微颤动,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临州生变,他在高台上看见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身影将他的目标牢牢地抱在怀中时,他突然改了主意,砍头多没意思,若是能一箭双雕,才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