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当日,整个京城都喜气洋洋的,十里红妆不再是画本子里的场景,我看着这些绑着大红花的物什,心中冷笑,不过是抬过去再抬回来。
走时,香姨娘给我递来了一支黄翡打造的簪子,栗色的簪子通体干净,水润透光,绝对是块大料子,这么大的石料拿来做簪子,也是着实奢侈。
街道上锣鼓喧嚣,人群拥挤着想来一观这盛世大婚,吵闹声隔着轿撵都听得一清二楚,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今晚还能活几个。
拜堂成亲到底是累人的,不过郁尚顾忌我有身孕,各种礼仪也是能省则省,见到郁家二老的那一刻,我心下轻嗤,郁尚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夫人,您要的白芍药找来了。”率先步入洞房时,侍女早早的就抱着一株绽放的极好的白芍药候在了门口,我点了点头她就将芍药插进了屋中的花瓶里。
屏退众人后,我一把掀了盖头,开始观察起了房间里的一切,为了防止今晚突然生变故,还是得小心谨慎些。
精雕细琢的龙凤花烛令我这个同行也不得不感到惊叹,无法想象,这间洞房的主角,若是一个明媚少女在盛世时嫁与她喜爱的儿郎,有年少的情谊,有和蔼的公婆,这该是多美好的夜晚,突然就懂了为什么书中的薛思婵会因为长孙沁的变心而肝肠寸断了。
瓶中的白芍药与这喜房里的一切都看起来那么格格不入,可这东西当真是贯穿了我与郁尚相识的从头到尾。
“娘子。”房门推开,他踏着春色而来,院中的郁郁葱葱与他身上这身红色喜服交相辉映,不得不感叹,他真的很适合穿红色。
郁尚看见我提前掀开了盖头先是愣了一瞬,尔后看见我身旁的白芍药又笑了,他应该是觉得这玩意儿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吧。
“已经堵在孟州城外了。”他说道,我挑眉,没想到他进来的第一句话会说这个。
“孟州城外,两两截杀,你确定是今晚吗?”我落座在凳子上,倒了两杯喜酒问道。
“兄长急不可耐,这令秦王欣喜若狂,更何况再拖,他就活不到那时候了。”他说着,接过喜酒,酒还未入口,他就已然眼神迷离。
他向我靠近,揽过我拿酒的手臂,以交杯酒的姿势一饮而尽。
看着我仍旧不为所动,他有些迷茫。
“别急啊,我给你讲个故事。”我笑道,他怔愣一瞬,聪明如他,怎会不知道我这是何意味。
“可我不想听故事。”他淡淡道,嘴角带着一丝苦笑。
“良辰美景,不讲可惜了。”我起身走到白芍药的身边,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眼帘,缓缓道来:“前去明州时,天公作美,赐了一场夜间大雨,我那马虎的弟弟薛池,凑巧又没有带蓑衣,我们一行人只得在半路借宿。”
“我都忘了,那是哪个地方,我只记得,有个公子哥将价值不菲的古琴摆在雨中,故意引我上套,他那眉眼,与陛下真是像极了,我一眼就猜出了他是谁,而他借了我们蓑衣,暗示我们快走,就是那时,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你知道,是谁告诉了我你的身份吗?”我笑着问道,他不为所动。
“是你的好兄长,没想到吧,他其实更希望我将目标对准你,从而减轻对他的防范,我确实如此做了。”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卑鄙呢,连自己同一方的弟弟都可以出卖,我原本还觉得他只是不喜秦王想给他添堵,但细细想来,他在我这儿下的每一步棋都好像是在针对你。”
“你好可怜啊郁尚。”我说着轻轻抚上白芍药,花朵娇嫩,香气迷人。
“那夜,苏裘告诉我,左相和陛下真正离心是因为那一封给你的举荐信,这世上唯一真正赏识你的人,被你害的家破人亡,这世上。。。”我说道此时,忍不住哽咽起来,“这世上唯一真心疼爱你的人,被你们间接害死了他唯一的女儿。”
“他不知道吗?我外祖父不知道吗?他一位前朝老臣,他会不知道你是谁吗?”我苦笑道,郁尚缓缓地低下了头。
从周冠玉去选择接近我,而郁尚去选择直接接近祖父,且祖父认得严枫,严枫承认效力于秦王后,我就隐约猜到了祖父偏向哪一方,可他没有选择去阻挠母亲嫁与追随先帝的父亲,也就是说他其实早早就退隐出局了,可他还是想给郁尚一个机会,但自母亲死后,陛下的军队行至临州时又开城迎接,就已经表明了他最后的立场:他对秦王,失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