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父亲和祖父就这么冷了几日,前方传来捷报,宣平侯一党被老周将军围困数月,弹尽粮绝,降了。
那夜,临州城上下举城欢庆,热闹非凡。
可是庆祝的人群中,无一不眼角带泪。
“斯人已逝,幽思长存;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不日,宣平侯与其乱党就被押送来了临州,因着宣平侯封地还有许多余党未清,老周将军还需继续驻军的缘由,宫中指派正在临州的父亲押送宣平侯等人回京。
“宣平侯未反时,与圣上兄弟情深,又有皇后以死谢罪在先,不知道这次回去是斩还是废。”我抱怨道。
青青见我提起宣平侯,说道:“奴婢听人说,宣平侯夫人与世子还未抓到呢。”
我挑眉,朝廷办事效率这么低的吗?
“奴婢还听说啊,”青青凑近我耳语道:“宣平侯夫人原是与陛下青梅竹马,却看上了当时还是个武夫的宣平侯,许是不想抓呢。”
“如此看来,确有可能。”我点头认同,一名贵妇带着一名成年世子,再想躲藏怕是也无处躲藏。
“小姐,今日左相大人就要回京了,您…不去送送吗?”青青支支吾吾的问道,知道我还在与他们冷战,不敢多劝。
“不去,只是回京复命,又不是回京赴死。”我赌气道。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还是得在意些口业。
数日过去,父亲回京后,临州都未传来任何消息。
夜半,穆府的大门被人叩响,来人似有急事。
众人警惕起身,都聚到了前厅。
护院开了门,却只见一身劲装的长孙贵妃牵着一匹烈马。
前院呼呼啦啦跪倒了一片,外祖父的表情立马变得无比凝重,长孙贵妃更是与外祖父打过照面之后拉着我就“冲”去了长孙家在临州的老宅。
长孙家祖上在临州家,虽然日后生意做到了京城,但是古人重视根本,就算别地的生意做的再大,也要常住在老家。
夜风猎猎,又是熟悉的共骑体验。我竟不知长孙姐姐的骑术这么好,想来也是,她可是相伴陛下起家的人,若是与寻常女子一样,那怕是都活不到陛下登基那日。
“思婵,莫怪姐姐。”长孙姐姐留下这句话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呆坐在长孙府偏厅的我,转头就去了正厅。
我悄悄的跟去,原本府上的丫头还有意阻拦,但见我态度坚决,也就放我过去了。
长孙府正厅大门紧闭,屋内灯火通明。
我蹲在门外一角,将耳朵紧贴着木门,悄悄听着里面的对话。
“娘娘!你这是要让整个长孙家陪葬啊!”说话之人是长孙贵妃的父亲,他语气悲戚。
“父亲,当年我们长孙家被坑害,腹背受敌时,整个临州唯有穆老爷帮我们上下打点度过难关,若不是当年穆府庇佑女儿,何来如今的长孙贵妃?人不能忘恩负义!”长孙姐姐斥责道,长孙家主顿时语塞,支支吾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娘,如今长孙家也带着穆老爷赚了不少钱,您也已经对那薛小姐多加照拂,我们仁至义尽了啊。”出声的是长孙贵妃的母亲,她起身劝慰着长孙姐姐,“左相一家入了大狱,就连薛夫人都不能幸免,可见事态严重。你说陛下已在拟旨册封薛思婵,这节骨眼上,你就算今晚让你弟弟与他拜堂成亲,她又能好活几日?保不准来个违抗圣意,你老父老母都得给她陪葬!”
“娘娘啊,咱们长孙家说好听了是皇商,在陛下眼中不过是商贾之家,士农工商,如何拦得起?”长孙家主声音颤抖,长孙家主母也微微啜泣起来。
父亲入狱?母亲也入狱?我还要进宫?
我顿时跌坐在地,心中泛起冷意,只觉比屁股底下的大理石地板还要寒凉。
母亲一位世家嫡女,还是独女,本来该有上好的姻缘,可惜她意决下嫁与父亲,担惊受怕半生,婚后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却落得个随父亲一起下大狱的下场。
我只道皇恩无情,父亲的大半人生为陛下鞠躬尽瘁,却也得不到个体面的散场。
眼泪砸在地板上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我费力起身,正当我打算打开门与他们说明无论如何不会连累长孙家的时候,一道高亢的男声从我身后响起:
“此乃御赐宝剑,见其如见天子,放行!”
我转头看去,周冠玉高举宝剑,看到我后他飞身下马,朝我快步奔来。
天上是星月交辉,长孙府是明光烁亮,而此时的周冠玉,我只觉得他比世上任何光的东西都要耀眼夺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