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技能我好像好久没用了。”她慢吞吞地将背在身后的手移到身前来,修长的手指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枚刀片。除此之外,一缕异常明显的血痕顺着她的指缝滑落下来,空气中朦胧多出了一丝血的腥气。
源辉月:“手弄伤了,好烦。”
麻生成实:“这是只有‘好烦’的事吗?你疼不疼啊?会长你高中毕业之后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为什么连这个都会了?谁教你的啊?!”
“不记得了。”
源辉月理直气壮,这大概就是车祸给她留下的唯一好处了,什么无法解释的东西都能直接甩锅给失忆。
她视线平视着前方,尽量不去注意自己的手,空气中漂浮的铁锈味和仓库沉闷的气息混在一起让她有点不舒服,“过来吧,给你们把绳子解开。”
五分钟后,几人相继恢复了行动能力。
然而摆在面前的问题并没有得到解决,仓库被从外头上锁明显是出不去了,他们身上的手机都被搜走也没办法联系外界。解开绳子除了一会儿大火到来时大家能够死得自由一点好像也并没有太大收益。
时间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还在一分一秒地往前规律走动。麻生成实揉着有点酸痛的手腕算了算——清水正人的口供是最先录的,录完就回家了。他的家和公民馆有一段距离,但也并不算特别远。那两个人要去找他,开着车过去大概十五分钟就到了,再加上把他骗过来的时间,他们和死亡的距离最多只剩下二十多分钟。
他下意识去看源辉月,却发现自家会长好像依旧一点都不急。
她帮柯南把绳索解开之后,不紧不慢地在仓库里转了一圈,边转还边低头和小少年讨论,“这是不是就是老爷子说的那个仓库?”
“应该就是这里了。”柯南的小脑袋转了一圈,忽然有了发现般伸手指向某处角落,“辉月姐姐,你看那儿。”
麻生成实下意识跟着将目光移过去,视野中骤然闯入了一座陈旧的保险柜。
那个金属柜子有半立方米大小,孤零零摆在角落的货架上,落了满身的灰,大火撩过的痕迹像一道道陈年旧伤从灰尘底下若有似无地露出来。麻生成实看到那座保险柜的第一眼,心脏猛地跳了一下。紧接着,像是有了某种预感一般,他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身体发僵地站在原地,看着会长走到那座保险柜前,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同样陈旧的钥匙插入钥匙孔转了几圈,转动的声音在空气中撞出一声“咔哒”的轻响,随即保险柜的门被打开了。
然后她伸出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回头朝他看过来。
这个镜头不知为何在他的意识中被拉得极慢,包括她拿着文件袋朝他走来的动作,回响在安静房间里的脚步,还有随着她在面前停下时扬起又垂落的裙摆。
他愣愣地顺着她抬起的手,看着源辉月把那个文件袋递了过来,她的声音比起往常仿佛柔和了几分。
“成实,打开看看吧,这才是你父亲留下的东西。”
麻生成实机械地接过文件袋,打开,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里面是一沓泛黄的琴谱。
【给我的儿子,成实。】
里面用他熟悉的五线谱书写着,正是那个他父亲发明的暗号。
【就算只剩下你一个人,也要好好活下去啊……】
密密麻麻的音符印在他的视网膜上,那些音乐的文字好像忽然有了重量,他的手一抖,心脏条件反射地一阵抽痛。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渐渐被抽空,他茫然地站在原地,甚至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会长……”
他下意识抬头去找身边最熟悉的人,就见源辉月也正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湛蓝色的眼瞳像清澈无云的天空,又像一面清晰的镜子,倒映出眼眶泛红略显狼狈的自己。
他和镜子中的自己对视许久,忽然脱力一般笑了。
“其实以前我不是没有怀疑过,”他轻声喃喃,不知道是在和辉月说话,还是在告诉自己,“虽然父亲是世界有名的钢琴家,但是当时给我治病用的钱,那么大的金额,他是怎么一直不断掏出来的……”
“我一直不愿意去多想,直到龟山勇亲口告诉我父亲参与了他们的贩毒之前都在自己欺骗自己……”
“……会长,抱歉,那位警官先生说错了,父亲他不是好人。”
世界上最赚钱的方法都写在刑法里,麻生圭二当年需要钱,需要大量的钱去换回自己儿子的命。对于麻生成实,他的确是个再负责不过的好父亲,但为此参与了犯罪的他却的确不是社会意义上的好人。
当年麻生成实得知这件事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处于痛苦和矛盾之中。他常年受到的教育和在周围的朋友影响下形成的三观都明确告诉他毒品贩卖这种事情是绝对错误并且令人深恶痛绝的,但另一方面,猜到了父亲参与贩毒的原因以及自己作为他儿子的身份又让他没办法站在道德制高点上对那个男人施以唾弃和指责。
他甚至想过,为什么不是他呢?如果父亲的死是他曾经做过的那些事的报应,那么和父亲一起死在大火中的人为什么不是他这个被那些罪恶的钱救回来的废物,而是无辜的母亲和妹妹?
当年救回他性命的那一笔笔打入医院账户的巨款如今奔流在他的血液中,成为他永恒的原罪。背负着这样的罪孽和仇恨拖着那群害死他家人的恶魔一起下到地狱,或许就是他的唯一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