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怀黎不只一次地想过,他人生的转变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最初的异常,他能想到的,是从江鸿来京城江府时。
江鸿是江家在青州的支系子弟,是父亲堂弟的儿子,为了参加下一年的科考来京准备。
当晚的家宴上,他和往常一样吃饭,江浩严突然皱眉说:“若是和圣上一起用膳你也这么挑剔?看看你堂弟是怎么吃饭的。”
江怀黎有偏爱的菜色,对食材是有些挑剔,可是十几年他都是如此,突然被责骂,他莫名不已。
父亲从那句话开始,不断从他身上挑错,越来越严重,对他从失望到厌恶。
接着是祖父、叔伯、妹妹、四皇子等,每一个人厌弃他的同时都会更加喜欢江鸿。
江怀黎许久没说话,江安转头问:“怎么了少爷,我说错话了吗?”
他又皱了皱眉,“如果我说错话了,您就告诉我,不要这样什么都不说,那我怎么知道您在想什么呀?”
刚才拉住江安的那只手,在身后虚虚握了一下又松开,江怀黎垂着眼睫,在昏暗的祠堂里,没人看清他此时眼里的情绪。
江安又要开口时,他伸出另一只腿,神色如常地说:“还有这边的膝盖。”
“哦。”江安又开始给他清理另一只腿上的血迹,涂抹药膏,看起来和以往一样。
简单地处理了伤口后,主仆两人坐在祠堂里吃枣糕,江安絮絮叨叨又说了好多话,全是夸江鸿的,顺带指出江怀黎对比之下的不好。
江怀黎吃完,洗净了手,“我累了,早点睡吧。”
江安这才意犹未尽地收了声。
外面雨声沥沥,祠堂安静了一夜。
第二天,江安从地上醒来时,江怀黎已经不见了。
天还未亮,江怀黎趁着江府的主子们还没醒,悄悄换了衣服出门了。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婚前最后一次出门,等他们醒了商议后,为避免他惹出其他麻烦,会禁他足。
天一亮,他就去明王府求见四皇子陶明。
大晟皇子年满十六后都会获封出宫建府,四皇子即明王,是江昭容的儿子,是和江怀黎关系最亲近的皇子。
半个时辰后,江怀黎才见到四皇子。
四皇子面容清俊,气质儒雅温和,他看起来刚洗漱结束,头发梳得整齐服帖,身披金黄色亲王蟒袍,威严的龙蟒和他温和的气质恰好中和,显赫而不凌人。
一见江怀黎他就说:“怀黎,你来可是为父皇给你和澜王赐婚的事?”
不待江怀黎开口,他便说:“抱歉,这件事我也无能为力。”
四皇子在江怀黎面前没有一点亲王架子,亲近的态度和以往一样,只是话里没有回旋的余地。
皇上赐婚的事已经传遍京城,他在皇宫惹怒皇上的事,以及皇上口中那个“反了”,京城各方势力定然也知道了,连江府都认了,没人会轻易为他触皇上眉头,扛上“反了”二字。
何况有意夺嫡的皇子。
江怀黎心中明白。
江怀黎:“我从小就是殿下的伴读。”
“你现在要拿这个来挟恩图报了吗?”四皇子笑得温和,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不是,给殿下做了这么多年的伴读,殿下对我已然非常了解了。很早之前殿下就跟我说,我未来会出将拜相,成为大晟的栋梁,如果我嫁与澜王,成为王妃,此生再也不能进入朝堂了。”
不必明说,话里的意思两人都明了。
江昭容出自江家,是礼部尚书江浩严的堂妹,是前太傅江绍光的侄女,江怀黎又是四皇子的伴读,江家和四皇子天然地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