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愉悦的心情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生活被窥探的不安。林鹤知快步回到药师殿,开始在门框处仔细地寻找线索。他房间里晚上是上锁的,外面没法进来,但药师殿的外院没有锁,只要能进入内院的人,都可以直接进来。
当然,大家都知道这里是他的住所,除非有事找他,平时也不会有人来。
内院的山路都是石子铺的,二十多年没修,破得一塌糊涂。夜里又下过雨,泥土湿软,只要走过山路,鞋上多少都会沾点泥。
林鹤知仔细观察了一下药师殿院门口的草地,在一处被踩踏过的杂草下,发现了一个泥脚印。他小心翼翼地拨开周围的杂草,像做现场痕检一样地拍了一张照。
脚印的花纹平整而规则,足弓正中却有一个小圆圈,上面画着一朵莲花——林鹤知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一双僧鞋。
林鹤知莫名地松了一口气。
只有内院的僧人有这种鞋。
这说明,进来的人不是外来义工。毕竟,修行义工只披一件僧袍,脚下还是穿自己的鞋子。
林鹤知拿尺子量了一下,发现这个脚印大概在四十五码左右,说明这人个子应该不矮。林鹤知仔细搜查了一圈,又在院子里找到了其它几个脚印,但这个45码,应该是最新鲜的。
接下来,就是看监控了。
林鹤知从来就没有这么后悔过——后山僧院怎么就不多装一点监控呢?!
济慈寺后山僧院,只有两台摄像头:一台在那扇“游客止步”的木门前,而另外一台,则是在义工修行的大院前。
其实,熟悉一点山路的人都知道——
从山下前往济慈寺后山,有很多条小路,并非一定要从那扇木门处进来。至于门口的那个监控,只是因为寺院里香客多,防得了游客,但防不了自己人。
林鹤知没有惊扰到任何人,偷偷调取了昨晚的监控。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如此倾尽全力,竟然只是为了调查:一只角蛙是怎么进入自己院子的。
见鬼。
首先,林鹤知可以确定,僧院的大门在天黑后没有进出。
那么大概率就是院内的人了。
可惜,义工院外的摄像头无法拍到药师殿大门,但是,从僧房走到药师殿,也就只有那么一条窄窄的山路。
寺院里熄灯得早,走动的人并不算太多。林鹤知帮市局破了几个大案,现在看监控也是驾轻就熟。很快,他就从那几个昨晚走过这条路里的僧人中,找到了唯一一个穿45码僧鞋的男人——
琢木,是一位年轻的聋哑僧人。他个子比林鹤知还高,白肤红唇,宽额头,大耳垂,长得还挺有唐僧那味。
内院的聋哑人不少,但琢木并不是洪一师父捡来的,所以林鹤知和他一点都不熟悉。洪一师父捡了不少聋哑人,其中有一个师兄,也就是设立了SILENCE无声连锁咖啡的那位,他加入了残联,创业成功,给宁港市的聋哑人创造了不少工作岗位。
琢木是给那个师兄打工的时候认识的,起初也在连锁咖啡店干活,但后来,大约是长得极有“佛相”,就被推荐来了寺里工作。毕竟,这模样往济慈寺里一站,烧香阿姨们看了都觉得“正宗”。
林鹤知基本没有和这个僧人说过话。不过,林鹤知知道他手巧得要命。当时冬瓜的木工作业,就是找他帮的忙,后来,他给小貔貅搭别墅,也是从对方这边拿到的木板。
林鹤知主动问了角蛙的事,琢木也就大大方方承认了。对方看上去似乎是一个极腼腆的人,他通过微信打字告诉林鹤知,正是因为之前林鹤知找他来借木板,给小貔貅搭别墅,他才注意到这只角蛙。
他觉得林鹤知会给角蛙造别墅,可爱极了。恰好,那天他去花鸟市场,看到了一只角蛙,就想着给小貔貅找一个伴。
没有告诉林鹤知,是因为想给他一个惊喜。
琢木表示自己很抱歉,因为惊喜似乎变成了惊吓。
林鹤知问他是怎么知道自己生日的,琢木露出一脸非常诧异的神情,说自己不知道,并祝林鹤知生日快乐。
“大概这就是缘分吧。”
琢木在微信里如是说道。
到底是济慈寺里知根知底的僧人,林鹤知并没有起疑。
他长出一口气,再次在台阶前缓缓坐了下来。
白天日光比较大,小貔貅就不在天台上待着了,和他的新朋友一块儿躲进了水里,就连脑袋都不肯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