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反问:“你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吗?”
单瀮:“……你告诉我。”
“相信婊|子有情有义,我也是贱的。”
“她以前就在宁港工作,有几个……很有钱的客户吧。然后吧,她和我在一起了,说要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开始。”
“后来她又说有点事,要回宁港一趟,一去就杳无音讯了。她不晓得有多少个小号,玩失踪最有一套。”
“当时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她了,她带着我的钱走了,我就以为她……”蒋遇说到一半,嗓音突然有些沙哑,他喉结上下滚了滚,似乎很努力才让吐字不打颤,“就骗钱跑了,找下一个傻逼接盘去了呗。”
“我打了几次她的电话,都没有打通,我来宁港找她,也不知道从哪里找起。”男人拿双手搓了搓脸,再次抬起头时,自嘲一笑,“你看,我就连她真名叫什么都不知道。”
讯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她死了,”单瀮轻声说道,“她死于三年前的九月。链子是在尸体上发现的。”
“你当时应该报警的。”
方才从三楼跳下去砸碎自行车棚也一声不吭的男人,沉默地红了眼眶。
单瀮又问:“你知不知道,她来宁港是做什么?她在海棠市的同事说,她是要去‘结婚’;宁港市的房东说,她是来宁港‘找人’,你知不知道她来找什么人?”
蒋遇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摇摇头:“她当时说要结婚的人是我,但她又说,在宁港市,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做,等了结了就回来和我结婚。”
“我不知道她去见了谁,”蒋遇有些茫然,“也不知道她以前那些‘有钱的客户’是谁。”
“你说你们要结婚了,但你就连她的真名都不知道?你没问过吗?”单瀮显然不太信服,“而且,你今年才24岁,你比采萍儿小了整整六岁。你们认识多久了,就说结婚?”
蒋遇沉默片刻,向警方讨了一支烟。
一根烟的时间,蒋遇给警方讲了一个故事。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人解释不清楚。
蒋遇刚认识采萍儿那会,只有十八岁。他干这行也没多久,在街上溜达了一整天都空手而归。作为一个职业小偷,他也有自己的“业绩KPI”,如果达不到额度,回去是要被大哥打的,饭都没得吃。
他在一家酒吧里闲晃,寻找下手对象。现场乐队打碟声震耳欲聋,镭射闪光灯在舞池中间缓缓旋转,人影晃动着,每一张面孔明明暗暗。蒋遇悄悄地穿行于人群中,盯着各种各样的口袋,与手包,直到他注意到,一个男人往一个漂亮姐姐胸口塞了一个大红包。
那是一票大的,蒋遇得手了。
可那天晚上,离开夜店时,他又看到了那个女孩。采萍儿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嚎啕大哭着给人打电话,嘴里大喊着“我白给人睡了那么多次”。蒋遇当时看到采萍儿哭得那么伤心,脑子也不知怎么一抽,也顾不上自己的KPI了,把红包又还给了她。
可能采萍儿看他是个小孩,倒也没有为难他,只是问他为什么偷钱,蒋遇也实话实说了,说自己要是不带钱回去,大哥会把他的腿打断。
采萍儿问:“你父母呢?”
蒋遇说自己是孤儿。
于是,采萍儿拿着红包,请他去一家串串烧烤店胡吃海喝了一顿。蒋遇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凌晨两点,他记得姐姐的妆全花了,但比他见过的女人都好看。
那是一个兵荒马乱的晚上。
蒋遇日后回味起来,只觉得哪怕是那样残破不堪的生活里,两人零星的一点善意,却像光一样照亮了彼此。
两人就这么认识了,偶尔一起吃饭,也会聊一点自己的生活。采萍儿总是和他说,你别偷了,年纪轻轻找点正经工作不行吗?蒋遇就取笑她,咱谁也别谁笑谁,要不你也别卖了。
后来,他们还真决定,双双洗手不干了——去一个没人认识自己的城市,重新开始。于是,蒋遇和采萍儿一起逃去了海棠市,一起租了一套小房子,过起了遵纪守法的生活。
采萍儿长得好,声音也好听,就在KTV里当服务员,蒋遇送外卖。虽然生活拮据,但光明磊落。再后来,蒋遇用自己所有的积蓄,给采萍儿买了那只金色的小貔貅。
直到那个燕子一样的女人,再次从他生活里消失了,杳无踪迹。蒋遇心灰意冷,觉得“做一个好人”也没有好报,回到宁港,又和老大哥一起重操旧业。
蒋遇掐灭了烟头,眼底闪着水光:“你们真的能找到……她当时来见了谁吗?”
单瀮冷冷答了四个字:“命案必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