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知:“……”
“辞职以后出息了啊,”女人劈头盖脸地骂来,“随访电话都不接了是吧!”
白大褂都挡不住女人曼妙的曲线,傲人的胸口别着一张工牌,二院神内的副主任医师,季天盈。
“说了三年后复查,这都多少年了?”季天盈把人一拦,大有不让人离开的架势,“人来都来了,顺便扫一个吧?”
林鹤知板起脸:“没空,我要先送老人家回去。”
洪一白眉毛颤颤巍巍地一挑,瞄了一眼季天盈那张精致的脸蛋,又回头瞄了一眼自家娃,顿时头不晕了,手脚也不麻了,全身筋骨舒畅,使劲把林鹤知往女人那边一推:“去去去,谁要你送老头子回去!”
林鹤知差点没和人贴胸撞在一起。
季天盈眉开眼笑:“哎,老人家,您可以在这里坐着休息一会儿,大概半小时就好!”
林鹤知:“……”
“咋的了,”洪一抬手指向核磁共振室的方向,“老头子刚刚进去躺了一回,那耳朵边上轰轰轰的难受死咧,你自个儿不想受这罪还带老头子来?”
林鹤知:“……”
这是一个心宽时能容下天地宇宙,但睚眦必报起来非常恐怖的小老头。
季天盈拽着林鹤知走进一间办公室。
复查这事,要从林鹤知读书时说起。
医学院实验楼的电梯口,经常贴一些有偿的科研志愿者招募,心理系的尤其多。有的只是填写一些问卷,五块钱一次,但一些涉及往脑袋上贴电极或者跑MRI的,价格能开到五十。
有一次,林鹤知遇到了一个研究自闭症的招募,科研方向是自闭症干预与大脑fMRI影像学变化,莫名就动了心。林鹤知对自己小时候的记忆,主要来自大人的复述——长辈们说他有自闭症,但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进行任何治疗,自然就恢复了正常。
林鹤知知道,自己并没有别人看到的那样正常。
只能说,他在认知功能上没有缺陷。
可是,林鹤知发现自己很容易对物体产生一些依恋,比如棺材,青蛙帽子,棋盘等等,却很难把这种情绪投射到人的身上。再比如,他非常享受一些重复性的行为,比如拿刀切东西,听棋子落到棋盘上的声音,玩积木等等。
很多时候,林鹤知觉得自己在很努力地模仿身边的人,试图看起来和大家一样,但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自己很难像一个正常人那样去共情。
他好像一双冷漠的眼睛,无声地观察着世界。
感情的问题不能细想,思考久了,他便会觉得头昏脑涨。有时候,林鹤知觉得自己就像红绿色盲一样无法识别别人的情绪,认知量表里,经常有那种“看人脸表情识别情绪”的题目,林鹤知这辈子就从来没有做对过。
表面上,林鹤知好像很无所谓,但内心深处,他很焦虑,他很渴望自己能变得更像一个“正常人”。
所以,林鹤知从那张志愿者招募书上撕下一条联系方式,认识了当时快博士毕业的学姐季天盈。
季天盈主攻自闭症,在她听说了林鹤知儿时的问题、以及正常开口说话这个变化后,对这个“活体样本”非常感兴趣,带他做了一些认知检查,又拉着他扫了一次fMRI。
万万没想到,影像学结果表明,林鹤知海马体比一般人要大许多,但腹内侧前额皮层与杏仁体之间的某个位置,长了一颗直径1。1厘米的小肿瘤。肿瘤外表圆润光滑,基本凭外表,就可以判定它是良性的。
林鹤知瞪着自己的脑子发呆。
如果是一般人,大概会觉得恐惧,害怕,像是看着一枚脑内的定时炸弹,但对林鹤知来说,他满脑子都是非常理性的问题——
从小就长了吗?
还是说,最近才长出来的呢?
和他小时候不会说话有关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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