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开?玩笑调侃,却并没能让对?方笑出来?或者生气回怼一句。少年垂着眼,长睫在眼下覆盖投出一片阴影,那片憔悴的青黑,于是更明显。
虽然?没在学校,但赵从韵也?听?说了涂然?的事。在知道涂然?出车祸之前,她就?看到了那条新闻。
全国各地,每年都会?有交通事故的新闻报道,她并不是同理心很强的人,每次看到这种新闻,她会?为那些生命觉得可惜,却不会?觉得心痛,因为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几死几伤被报道出来?,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数字,惋惜或可怜的情?绪,只会?在心头萦上几分钟的时?间,很快就?会?被其他信息所覆盖。
但,当听?说涂然?也?在那辆公交车上时?,一切都不一样了。震惊,不可置信,难过,她甚至再也?没有勇气点开?那条新闻的详细报道。
吃饭时?,父母在餐桌上提到这件事,拿着和她以前一样的态度,为罹难者惋惜,又庆幸地感慨同事的朋友,或是谁谁谁家的小孩,差一点也?上了那一趟公交车,还好因为其他事耽误了,没去坐。
还好没上。
听?到这样的庆幸时?,赵从韵忽然?哭出来?。
“我同学在上面……”
“妈妈,我朋友在那辆公交车上!”
她泣不成声,震惊的人变成父母,他们为此沉默,放下碗筷,安抚她崩溃的情?绪,为方才的庆幸道歉。
赵从韵在家里难过了好几天?,她不知道涂然?的病房,也?不敢向陈彻打听?情?况,只能拐弯抹角地给前同班同学周楚以,发消息询问,对?方的回答模棱两可。
人总是愿意相信,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但模棱两可,绝对?不会?是理想的结果。
赵从韵掰开?手?机壳,拿出夹在其中的一片银杏叶,递到陈彻面前,“这是我在银杏树下接到的自然?落下的叶子,有人跟我说接住这种叶子就?能变得幸运,许的愿能实现。”
去年秋天?,搞国外学校的申请材料时?,她焦虑得睡不着,可能睡眠太糟糕让脑子跟着抽风,想起?涂然?说的这话,跑去路边站了一下午,就?接住了这么一片叶子。
做完又觉得自己?抽风,竟然?幼稚到信这种鬼话,要是让费姗知道,非得笑话她一整年,但好歹是站了一下午接到的,扔掉又舍不得,便把叶子留到了现在。
赵从韵把这片银杏叶给他,“还……挺灵的,给你了。”
陈彻没拒绝,接过来?,轻声道了句谢。
赵从韵站起?身,潇洒道:“行了,你把这里收拾下,我回家了。”
一步,两步,步伐越来?越缓,也?越来?越沉,走到活动教室门口?时?,她停下,转身看向屋内的少年,声音很轻地,小心翼翼地问:“她会?没事的,对?吧?”
屋内的少年望向她,唇角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嗯,她不会?有事。”
赵从韵抹了下湿润的眼角,回以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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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然?还在沉睡的第十天?,智明中学举办百日誓师大会?暨全体高三学生的成人礼。
久雨初晴,湿了近一个?月的地面终于干了,学校把活动地点从原定的学校礼堂改成更宽敞的运动场,被雨水冲刷多日的运动场绿草如茵。
即将要上台发言的学生代表,正低头望着手?里的发言稿,像在发呆。
杨高戈却知道,他在想什么。
当初是他,亲自把监督陈彻认真写发言稿的任务,交给涂然?。昔日还在为这发言稿冥思苦想的人,此刻却仍躺在医院,期待了这么久的百日誓师,如今却只她一人缺席。
谁也?没想过,会?发生这种事。谁都听?说过“明天?和意外,不知道哪个?会?先到来?”,当意外真的来?了,却都还是毫无准备,无可奈何。这是生命的脆弱。
杨高戈拍了拍少年的肩,“还好吗?”
“我没事。”陈彻仍旧是这一句话。
在涂然?昏睡的这十天?里,班上和她相熟的不相熟的同学,哪怕是作为老师的杨高戈,都为她湿过眼睛。和她走得最近的陈彻,却没表露出一丝难过的情?绪,永远都是他在安抚别人。
我没事,她也?不会?有事。这是他重复最多的两句话。
陈彻敛了敛神,收起?发言稿,走上主席台,几乎是下意识地,视线往那个?方向寻找,即使知道她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