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褥干燥清爽,有牧靳呈身上的沐浴露味道,杨意心被这样包裹着,是从未有过的心安。
门开了,青年端着煮好的热粥走进来,对上杨意心探寻的视线。
后者被床上的热气熏得脸颊泛着粉,明显有了精神,眼睛都亮起来,只露了半个脸在外面,像一只躲在洞里探出脑袋的小动物。
牧靳呈把粥放桌上,伸手摸了摸杨意心的额头,“不烫了,再量个体温看看。”
杨意心看向冒着热气的碗,嘴角一弯,“你做的啊?你还会做饭呢?”
“鬼做的。”牧靳呈吹着粥,免得杨意心吃着烫嘴。
“你又不是鬼。”杨意心说。
牧靳呈舀了一勺粥送至杨意心嘴边,“吃饭。”
———耳边低沉的嗓音与记忆里的音调完美重叠,一下把杨意心从记忆力拉回来。
他怔怔地瞧着牧靳呈,心脏痛到麻木,颤抖着声音询问:“你……你刚刚说什么……”
牧靳呈又不带任何情绪地说了一遍:“吃饭,别浪费我做的东西。”
杨意心呼吸急促,支起上半身,没有受伤的手死死握着沙,指尖泛白,“你……记不记得,你原来也……”
“不记得。”牧靳呈冷硬地打断他,语气极冷,目光也没有一丝温情,“抱歉,我的记忆力没有你那么好,也没有你这么无聊,总想着以前的事情。”
这样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和杨意心记忆中的少年判若两人。
同样的一句话,说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温度。
杨意心胸膛痛,好似有人用铁棍在里面狠狠搅动,血肉模糊,除了胸腔之外还有不知道哪儿的剧烈痛感传遍全身,刺激整个大脑是麻木的。
“怎么会想不起原来的事?这才过了多久?为什么回想不起原来的事!”他瞪着猩红的眼,大步走到牧靳呈面前俯身质问,清瘦崩溃的脸逼近男人,“你是多聪明的人啊,为什么会忘呢?牧靳呈,就算你后面都有人,但……但……”
杨意心语无伦次,好久才在混乱之中仓皇地找到一个准确词,“但我不是你的初恋吗?他们都说……初恋是白月光,五年而已……你就把一切忘得干干净净吗?才五年……”
牧靳呈神色一凛,猛然起身,擒着杨意心的双臂质问:“五年而已?才五年?杨意心,你说得好轻松!”
“是谁先要忘的?是谁先玩儿失踪的?”牧靳呈一声高过一声的询问带着灼灼火焰,若非眼前的人脆弱得一巴掌就能拍死,他真的恨不得直接将人先打一顿,“杨意心,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还是脸皮真的就这么厚?我说了你没资格提以前,你是残了还是傻了,听不懂?”
杨意心呆呆地看着他,像是被吼傻了,快要不认识这个极度暴怒的人。
“你要提以前是吧?行!”牧靳呈额间凸起青筋,神色狠戾,“以前你给我留下那么多疑问,咱们先解决哪一件?”
“为什么突然休学?”
“为什么突然搬家?”
“为什么一声不吭就突然失踪?就连我都不告诉?”
带着积攒了五年火气、五年怨恨的质问朝杨意心狠狠砸过来,每一句话都让他的脸色白一分,很快便毫无血色,眼睫颤动,承受不住牧靳呈如此憎恨的视线,狼狈地转头。
这样逃避的举动更加激怒了牧靳呈,逼着人节节后退,杨意心的腿抵上沙,被铁钳似的手摁住,动弹不得。
牧靳呈居高临下,背着光,脸色又冷又沉,身体的肌理寸寸绷起,五年折磨加上这几天受到杨意心反复的情绪崩溃影响,他已然成了恶鬼。
“警察为什么来学校调查你?你们家究竟出了什么事?你的药怎么回事?你不是抑郁症吗?为什么你带走了所有东西,唯独没有带走你的药?!”
“初恋?白月光?从始至终,你有对这段感情有过半分交代吗?!”
男人怒吼的质问在杨意心的耳边炸开。
“———还有,为什么你现在变成了一个疯子?”
随着牧靳呈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客厅骤然变静,只有他因为情绪剧烈起伏的粗重呼吸。
杨意心的指甲快把掌心抓破,在这份无限延长的寂静中,嘴唇合动,吐出颤抖的字眼儿:“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