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思嘉走回大厅,把空酒杯交给侍者,先跟称呼他为“SiJayaa”的外国人握手,用英语攀谈,然后是中国人,也是下里集团的创始人,陈桥的爸爸陈岩。
下里集团在筹备国内交响乐团的节目,计划编写左思嘉为一个视角。
陈岩对左思嘉说:“好久没见面,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看似很普通的寒暄,左思嘉听了马上说:“是我不好,没安排时间去拜访陈叔叔。”
陈岩一听,越发喜欢,又跟自家儿子做比较,感叹左思嘉怎么不是自己亲生的:“我和你爸爸妈妈认识这么多年,他们照顾不了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跟陈叔叔说。”
左思嘉笑笑,跟他谈新闻版面的事。“菁莪之音”音乐会的宣传做得不尽人意,他还想临门补一脚。
简单聊两句就敲定新的工作,陈岩介绍了负责手机新闻软件的下属给他。
临分开,陈岩忍不住和他再聊几句闲话:“钢琴弹得好,工作也做得好,要是陈桥有你一半懂事,我做梦都笑醒。他那小子,现在还是跟着大人背后捡点剩饭吃。我很好奇,你怎么还愿意跟他玩?”
简简单单几句话,破天荒地害左思嘉茫然。
为什么?他没仔细考虑过。父母出家后,他对童年的记忆开始急遽变淡,和小时候的朋友在一起,偶尔能回味起一些。
这些人当中也包括夏郁青。
左思嘉和夏郁青相识在幼儿园。他父母把全部积蓄投入生意,住在爷爷单位分配的房子里。他家住在夏郁青家楼下,有时候,其中一方的父母忙,就会委托另一方的父母帮忙接送,有时也一块儿吃饭。
上小学时,两个人都在少年宫报了课外班。夏郁青学唱歌,左思嘉学钢琴。上完课,他们会在面包房买甜甜圈,边吃边回家。那个年纪的孩子很单纯,友谊也诚挚,他们说将来要一起表演,左思嘉给夏郁青弹伴奏。
然而,很快,夏郁青要好好上文化课,改学了英语。左思嘉也被少年宫老师引荐到更专业的老师那里。
他父母宣布出家时,左思嘉一个人在国外,夏郁青担心他想不开,和他打了十几个小时的电话。
于他而言,她曾经是家人一样重要的角色。
典礼结束,左思嘉打车回家。
冬妈回自己家了,他一边在家里转圈一边喊猫:“恶心?”
晚上有定期的心理咨询。他左手拎着公文包,右手抱着猫,走进房间,打开电脑,准备连线。照惯例聊了最近的事,其中,当然有这一天才发生过的遭遇。
左思嘉说:“其实我也有过这种想法,要是夏郁青不幸福就好了。但是,真的知道的时候,我的心情很奇怪。我隐约有预感,结这个婚,她可能很痛苦。”
咨询师说:“所以你答应他们打赌,就是为了用这种方式帮助她?”
有的时候,自己的想法并不比别人容易捉摸。左思嘉思索片刻,然后说:“我不知道。
“反正那个人肯定对我没兴趣,我对她也没意思。我们不来电。我见过她两次,什么都没发生。我只要做做样子,陈桥他们不会凑这个热闹跟我抢,她也清净了。跟那群人扯上关系不会有好事。
“再说了,她没必要和一个已经结婚了的男的纠缠。我追求她一段时间,她没准就能改变想法。世界上的男人这么多。她就是……没必要。”
最后一句时,左思嘉突然停顿了,然后,很慢地说完。
咨询师问:“你说的‘那个人’,是你即将去追求的那位女性吗?”
左思嘉反问:“不然还有谁?”
咨询师并不会给来访者建议,但会启发来访者。她慢慢地说:“那么,我想,你答应这个赌约,或许还有其他的理由。”
他坐在电脑前,抬起头,一言不发,看着咨询师的脸。室内灯昏黄,猫从钢琴上爬过,影子落到左思嘉的脸上,悄无声息地迁徙。
咨询师朝他露出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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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了一整天,伊九伊回到家,打开里头的落地灯,直接躺在玄关的地板上。小猪和弗兰克爬过来,在她的脸和手上亲亲蹭蹭。
她躺了一会儿,在地上滚动着,侧过身体,慢慢蜷缩。手机屏幕光亮起,她开始读堆成小山的消息提醒。
工作上的通知,她看过后汇总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