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汪梵打架的事儿已调解完毕,汪梵本来不甘心,但被曹元连哄带吓唬地弄走了。
“说。”他道,“我坐过一年牢,就在你走后一礼拜。”
白色汽车像暗夜里飞不起来的风筝,电厂那个傍晚之后,简昆每次看见白色汽车都有这种感觉。
风筝都该走远的,他想。他站在原地看车子逐渐消失,手腕处像被上了发条,匀而有力地一跳又一跳,每跳一下就一股疼。
他从裤兜里掏出那只兔子,兔子怀里的花儿果然掉了,随他掏出的动作落到地上,还是一副皱巴巴的模样。
用来粘花的短杆儿就剩个杆儿了,一点儿不锋利,像把迟钝的刀,割不出血来但痛感仍在,还隐隐带着莫名其妙的痒。
他伸手挠了挠,什么都没有,连正经磨蹭的红印都没有。
过了会儿,他回家去了。
简营跟个泼皮似的还赖在客厅的地上数彩票,看见他时仰头灌下一口酒:“想通了?不找你那新认的爹了?”
他说着咧开嘴笑,露一口黄牙嘲讽道:“当狗屁的爹,这年头谁有钱谁才是爹!”他冲着地上的纸票,“这些玩意儿随便中一个我就发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个小臂崽子不也是看中这才愿意回来的……”
简昆烦到顶了,抬脚踹向那堆票,那东西轻飘不经踹,全被掠起的脚风带飞起来,又像出殡撒的纸一样落下去。
简营急红了眼:“你干什么!你个畜生你干什么!这他妈都是老子的救命钱!”
简昆踹飞那支空荡的酒瓶,瓶身砸中墙壁,磕得稀巴烂。
“钱花光了?”他问简营。
简营被碎裂的瓶子惊了一跳,竖了眉毛正要发作,简昆又一脚踹向拨开口的塑料袋,那袋里装着带皮的花生米,猛一晃荡,七零八落的花生粒越过袋子滚出去老远。
那袋子就挨着简营,他这一脚大半的力气都踹中他的屁股。
“我他妈问你是不是把钱花光了!”
简营看他要动真格,又怂了,结结巴巴道:“还、还有点儿……”
“找地方安顿,我要上学。”他又说。
简营还想说话,被他杀人的眼神堵了回去。
搬家对他俩来说太简单了,什么家伙什也没有,三天后就落听了,去的仍是南市。
那是一旧楼,一层楼上多间房,楼道顶头堆了许多陈年杂物。简昆自然不在乎这些,他甚至连房门朝里开还是朝外开都没注意,一头扎进进入七中前牛沭仁给牵桥搭线的琐碎事儿里。
简营歇了三天,第四天晚上因为打牌不给钱被人打了一顿。
简昆回去拿东西时家门敞开着,他搭了个矮凳,坐在门里狭窄的玄关破口大骂。
他一只眼睛肿起来,嘴皮破了道口,看见简昆时想笑,扯动伤口又觉得痛,霎时皱巴着一张脸,比哭还难看。
“老子有儿子,谁他妈敢欺负我!别以为老子没人管,我叫我儿子弄死你们!”他边说边抬起下巴看着简昆,“咱们刚来,这儿的人不识好歹要欺负咱们,儿你咽得下这口气?”
简昆进屋关了门,那门“砰”地一响,震得简营抖了一下。他看了看简昆的脸色,怯怯地从地上爬起来。
“我没说不给……说了下次给……他们不信……”因为简昆的逼近,他边说边往墙边瑟缩,“你干嘛……你想打你老子不成……你忘了小时候谁给你的红糖饼?”
简昆:“你不是保证过不赌?这才几天?”
进七中的事儿本来都准备得差不多了,校方临了知道了简营被开除的事儿,又说再考虑考虑。
一回家又撞上这事儿,简昆忍无可忍,朝他扬起了拳头。简营躲开,慌忙往屋外跑,简昆追他时被脚下的矮凳绊了一脚,让他给跑了出去。
他在门外破口大骂:“这是什么畜牲!谁家儿子打老子!老子辛辛苦苦把你养大,现在老了没力气了,你就打我!你妈的老子就该一把火烧死你!”
有邻居开了个门缝往外瞧。
他将炮火对准别人:“看什么看,连你一块儿烧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