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老魏干巴巴地道。
通常来说,正国体制内的审查程序,只覆盖户口本上的直系血亲。
就算父母一方的直系亲属中有黑色案底,当事人只要能到本地派出所开具无犯罪记录、无案底证明,也能参加公务员考试,进入部分对政审要求不严格的部门或机构。
但是吧……七部这边的情况不一样,动辄与国家级机密打交道的七部内外勤人员,那真得是把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背景都得过一遍。
“这也太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孩子,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出生呢?”老魏扼腕道。
老魏从部队转业后干过好几年的一线刑警,以他的阅历,轻易就能看出文字档案背后,那个整起悲剧源头的肖家是个什么德行。
第三个女儿出生后将长女和次女送走,瞎子都看得出来,就是为了生儿子。
次女季思情的运气还算不错,经由张姓女士中转、介绍到了把她当成亲女儿疼爱的人家。
长女肖某却没有这么幸运,从总办调查到的资料来看,当时将肖某介绍出去的介绍人,竟是个有案底的人贩子。
季思情还可以说是送养出去的,而她血缘上的姐姐肖某……更大的可能性,是被卖掉了。
07年的时候正国国内的户籍档案还没有联网,除少数一、二线城市,大部分城市和地区都存在城市乡镇居民户口迁入、迁出管理混乱问题;收养(收买)的审查手续更是一团糟,许多乡镇乃至城市,当地居民若是跟派出所民警有点儿交情、或是送个红包,就能给收养(收买)来的孩子上户口。
把一个本该与绝大部分普通女孩一样度过平凡人生的八岁女孩,推到仇恨整个社会的连环杀手道路上去,原因仅仅只是她的亲生父母希望能生一个儿子……这种正国特色的魔幻现实,让老魏这个老军人、老刑警,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安姐叹了口气,老魏扼腕叹息,她也不是不遗憾,想了想道:“这样吧,我再跟总办那边争取一下,就算是给不了小季一个正经的保障,编外合同总能给一个,总不能又要人家来卖命,又亏待了人家,那像个什么样。”
七部门槛高、危险大,待遇自然也高,经过审查的外勤能进来就能有科级正职待遇。
目前为止七部还不曾有过编外合同先例,安姐自己也没谱能不能成,不过她是铁了心要把季思情捞到碗里来,当下挽起袖子坐在电脑前,跟总办人事部门打起了拉锯战。
季思情并不知道安姐正为了她的下半辈子稳定跟自家的上级部门来回磨嘴皮子子,缢鬼事件后快速恢复了精神头的她,这会儿又继续活跃在东明区的大街小巷上,勤勤恳恳地继续着她的存钱大计。
跑腿工作是有很大的不确定性的,今天的季思情财运就不大旺,过了中午那阵送餐高峰,便硬是干等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接到客单。
正百无聊赖地蹲在步行街商场门口台阶上刷着微信群,一家开在商场大门处的蛋糕店店长从店里面探身出来朝她招手:“小姐姐,跑腿小姐姐!”
季思情眼睛一亮,忙不迭狗腿地跑过去:“在呢在呢,姐,有事你说。”
她经常在这家商场附近等活,蛋糕店的店长跟她也比较熟悉了,笑嘻嘻地道:“我看你在那等挺久了,今天是不是没活?我这里有个兼职的活你干不干?”
“干!”季思情问都没问是啥兼职,毫不犹豫点头。
于是……她就给叫去了蛋糕店总店的库房,帮忙卸面粉。
这种体力活一般跑腿员是不会愿意去干的,别人也懒得来跑腿员这边碰钉子;要不是季思情这个连给商场擦外墙玻璃、拆活动舞台钢架都肯做的全能跑腿名声在外,店长也不会在人手不足的时候喊她来帮忙。
干了四十多分钟的苦力小赚了一笔辛苦费,季思情找了个公共厕所把自己身上的面粉拍干净、洗了把脸,又有活儿找上了她。
这回的活是帮一位经常点外卖的女白领收拾家里准备搬家,女白领自己忙不过来,又不想让男跑腿员进她卧室,这赚钱的机会就落到了季思情头上。
不管做啥活儿都特实诚的季思情不仅帮女白领收拾好几大袋子衣物、个人用品,帮她从步梯楼搬下来扛到车上,还骑着小电瓶跟车到她搬的新家、帮她归置好衣物物品;女白领感激得不行,除约定好的帮忙费用外额外多付了三十块钱给她。
忙完这两个虽然累了点但酬劳不错的单子,季思情又不知疲倦地骑车返回步行街,一头扎进送餐晚高峰……
到晚上十一点左右收工,在这么个客单数比较少的日子里,季思情硬是凭本事赚了将近三百来块钱;回家路上,她便难得地大方一把,奖励自己烧烤多点了只鸡腿。
对于消耗挺大的她来说,多加了只鸡腿的烧烤只能算是开胃小菜,回到家里,她依然还得煮碗面,才能保证自己不会饿醒。
凌晨两点,距离东明大厦直线距离不到一百米的一处回迁安置房小区中,开出来一辆黑色马自达。
回迁房小区的门禁大多都不太讲究,值班的保安随意扫了眼监控器,发现是业主的车,按下通信键放行便继续低头玩手机。
黑色马自达从东明大厦广场前经过,绕进不远处的酒吧街,放慢了车速,缓缓沿街行驶。
车内,开车的司机没有亮灯,也没有招揽路人搭车的意思,一双眼睛直往灯红酒绿的酒吧间那些幽深的小巷里来回巡视。
缓缓兜了小半圈一无所获,司机显得有些急躁,不耐烦地点了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