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不大不小的事。”杨世醒笑了笑,“陛下派人把我这里围起来了。”
他说得风轻云淡,像在谈论今夜的天气,听在阮问颖耳里却不啻于惊雷,如果她此时还端有茶盏,那么它一定会落到地上,摔成碎片。
“什么?”事实太过令人震惊,以至于她升起一种荒谬感,觉得自己听错了,“陛下派人——派人软禁了你?”
“言软禁为时过早。”他道,“但从形势上来说,差不多是这样。”
阮问颖有些恍惚地后退一步,腿弯碰到凭榻,一个受力,险些趔趄栽倒:“陛下为什么要这样做?”
杨世醒及时搂住她,撑着她的腰:“因为东宫出事了。”
半个时辰前,陛下接到奏报,东宫走水,虽大火被及时扑灭,但太子生死未卜。陛下听闻此信,自然要回宫一探究竟。
至于杨世醒为什么会知晓这些,则是因为他在东宫安插了人手,陛下闻信的同时,他也得到了消息,所以阮问颖来找他时才会发现殿里亮着灯。
“东宫怎么会走水呢?”阮问颖惊疑不定。
杨世醒看着她:“你不怀疑是我放的吗?”
“怎么会?”她讶然,“你如果想要对付杨士祈,有很多办法,不需要选择这一种。而且你不是答应陛下了吗,在你长大成人前不动他的性命,今天又不是你的加冠礼。”
“是啊,我答应过了,不会对他动手。就算要动手也不会选在今天,平白无故沾染上晦气。”杨世醒漫不经心地一笑。
“可陛下未必会这么想。他或许以为我是特意抓住了他离宫的机会,所以才会派人看守重霄殿,不让我随意行动。”
阮问颖心中一跳:“陛下他怀疑你?”
“应当是这样。”他搂着她在榻边坐下,松开手,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下一口,“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阮问颖抿着唇,有些替他感到生气:“陛下怎么能怀疑你呢?你能在当初容忍下杨士祈的性命,就不会在现在出尔反尔——你不是这样的一个人。陛下他难道不知?”
“知道也不妨碍他怀疑我。”他淡淡回答,“他怀疑试探我的举动还少吗?紫宸殿一事你忘了?”
阮问颖哑然。的确,帝王疑心甚重,什么都能怀疑,区别只在于有没有表现出来和表现出来的程度,没道理在他身上是例外。
可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虽然经历了紫宸殿一事,但在她的心里,陛下对杨世醒始终有着深厚的父子之情,或许会故作黑脸、考验磨难,但绝不会打心底里怀疑他、不信任他。
“或许,这次也和紫宸殿一事一样,陛下在考验你?”她喃喃道。
杨世醒笑了一笑,放下茶盏:“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阮问颖不喜他这似是而非的态度,平时吊吊她的胃口也就算了,现在都要火烧眉毛,他还做出这么一副姿态,是想急死谁?
“你别什么话都说。”她不满道,“好歹给个准话,你心里对此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觉得陛下是个什么想法、什么举动、什么态度?”
“好,你别着急,我什么都和你说。”杨世醒安抚,“我觉得陛下就是想把我圈禁起来,不让我擅自行动。”
纵使料到会有九成是这个答案,亲耳听见他这么说,阮问颖的心也还是颤了一颤:“陛下——他觉得你会有什么擅自行动?”
他笑逸口气:“这我就真的不知道了。我不是卜卦的道士,算不出陛下心里的想法。或许我们可以从史书里找点答案?君王出行、宫中生变、随行皇子圈禁,历朝历代有什么类似的例子吗?”
当然有,光是出名的就有两个,徐茂渊还给他们细细讲过。但这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例子,被圈禁的皇子要么自尽,要么逼宫,无论哪种结局,她都不希望在他身上重演。
而且阮问颖也不相信杨世醒会不知道这些,他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她,陛下的这个举动代表着何意,可她不敢相信,不愿相信。
她咬了咬唇:“……你准备怎么应对?”
“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以不变应万变。”杨世醒道,“陛下是君,我是臣,臣子不能置喙君王的举动,更不能反抗,不然就是不忠不敬,可历来忠诚老实的臣子都容易被辜负。”
她的心悬了起来:“所以?”
他倏然一笑:“所以,我不会坐以待毙。陛下派了锦衣卫来看守我,虽然锦衣卫只听从天子号令,其余人的脸面一概不给,但你别忘了,我这边有于衡。”
阮问颖眼前一亮。
是啊,于衡是锦衣卫指挥使之子,转圜余地自然大了许多。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