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唇角微抿,露出一个坚强中带着点黯然的笑:“没关系,也就这一回。她到底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不顾。”
阮子望动容地看着她:“小妹……”
阮问颖没有留给他多少感慨的时间,她害怕再拖下去,大长公主会缓过这阵咳喘,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到时就难办了。
她半推半送地把阮子望推离,又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不远处,确定他听不到动静之后,才转身带着侍女回房。
这时,大长公主已经咳得很厉害了,咳声嘶哑了许多,显露出几分气息不继的模样。
她的心里却无一丝波澜,沉着地吩咐人掀起垂帘,接过霜降奉来的药碗,上前入内,坐在大长公主的榻边,作势要服侍其喂药。
大长公主挥手打翻了她的药碗:“滚!”
药碗摔落在地,应声而裂,药汁四散飞溅,在裙摆上绽开朵朵褐色水花。
阮问颖看着脚下,不见怒色,甚至微微笑了一下。
她抬起头,道:“看来祖母是嫌药苦,不愿意喝。无妨,孙女这里有药丸,祖母只需一口吞下即可。谷雨。”
谷雨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姑娘。”
她接过,将瓷瓶在大长公主眼前晃了晃:“不知祖母可还识得此药?”
大长公主脸色一变,咳喘越发加剧:“你——你这个孽障!本宫要——”
她挣扎着想从榻上起身,但挣扎了许久也没有成功,只能躺在榻上,瞪着一双眼睛,充满愤怒和不甘地望着。
阮问颖也回望着她,看着曾经风华绝代的雍容帝女,此刻像一条挣扎在水洼里的鱼,嘴里“嗬嗬”地吐着气,心中不禁生起诸多感慨。
“祖母。”她轻叹道,“若有可能,孙女也不愿意你服下此药。可祖母的种种言行俱让孙女害怕不已,孙女只好委屈祖母了。”
大长公主的喘息越发急促:“你——和那个野种——”
阮问颖打断她的话:“祖母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当初不正是为了应祖母心意才有的六殿下,怎么如今却用这样一副口吻说起?还是说——”
她漾起一抹动人的微笑:“祖母后悔了?”
大长公主睁大双眼:“你——”
她慢悠悠地笑着,道:“祖母与其悔不当初,不如反省一二,想想自己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落得这番下场。”
“你——你——!”
“我什么?孽障吗?还是不孝?大逆不道?别着急,孙女安排了许多人来照顾祖母,她们虽然耳聋口哑,但陪祖母聊聊天还是能做到的。祖母可以和她们慢慢说。”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孙女忘了告知祖母。”她低头凑近对方的耳边,低声吐言,“陛下已将六皇子身世查明,正是他与皇后殿下的嫡子。”
“祖母当年忙忙碌碌,虽然到头来都是徒劳无功,反被他人蒙在鼓里,但想要一个嫡亲外孙的愿望终究是达成了。孙女在这里恭喜祖母。”
大长公主喘不过气了。
她双眼凸起,太阳穴处青筋毕现,侧头看向自己的孙女,伸手似要抓住,但在半途戛然而止,昏迷了过去。
阮问颖面色不变,虽然她在对方晕过去的瞬间心跳有些加速,确认其只是昏迷后才松了口气,但表现得十分若无其事,起身让候在外面的吴想容进来查看情况。
吴想容在看过之后,给出的还是“没有大碍”的回复。
看来大长公主不仅嫁了一位将军,生下了两个将军,自身也像将军一样强健,难怪都到古稀之年了,还能中气十足地打骂她。
她询问吴想容:“不知可否给祖母开一个安神的方子,让祖母在服用过后安静些?毕竟吵闹多了,总是伤身。”
吴想容在略一思忖后颔首:“我知道了。我会按着大长公主殿下的情况开方的。”
阮问颖浅浅微笑,待其写好方子后命谷雨给予厚赏,派人送回长安城里。
接着,她又询问霜降,别苑这些天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