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了二十年皇后,居然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像当年那样,真是要气死我……本宫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没用的东西。”
安平长公主没有接茬,这番话里说的一个是她的长嫂,一个是她的三哥,前者是真定大长公主之女,即使对方看起来再是不满,她也不会傻到附和埋怨,后者她自己更是不愿这么做。
她把话题重新转回到阮问颖的身上:“大夫说,颖丫头的毛病只是一时的,想来过不了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全,到时我再让她来拜见姑母,把这些日子缺的礼都补上。”
“这个不急,养病要紧。”真定大长公主弯起一个看似舒泰的笑容,“说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在听闻苑里的动静时,还以为我们阮家要出第二个想和皇子退亲的姑娘了。幸好,是我多虑了。”
安平长公主笑道:“颖丫头和六皇子情深意笃,她就是退谁的亲也不会退六皇子的,姑母尽管安心。”
“如此就好。”对方点点头,“说来,我会有此忧虑,追根究底,还是前日里的那场寿宴。当时,不仅颖丫头的行径让我不解,就连你的举动也让我有些颇为纳闷,不清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安平长公主闻言,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她在指什么:“姑母可是指我让皇兄稍延这门亲事的举动?”
真定大长公主没有说话,但态度已经摆明了是默认。
安平长公主遂道:“这个也请姑母安心,我那日不过是一时气闷,觉得六皇子太不给颖丫头面子,想要杀杀他的威风,实则并没有什么想法。”
“这门亲事是我一手促成的,怎么可能临到头了却要反悔呢?天底下哪有这般做赔本买卖的人?”
“那看来又是我多虑了。”真定大长公主再度一笑,“前些时日,你过来询问我六皇子的身世详情,我还以为你对这门亲事有什么不满呢。”
她抬手轻轻扇了扇熏风,戏言般地自省:“瞧我,今天过来找你都说了什么话,这人老了,就是爱胡思乱想,改也改不掉,还请你多多见谅。”
安平长公主亲近笑言:“姑母说什么话,凡事均以稳妥为先,姑母有此思虑也是应当的。不过,说起六皇子的身世,儿媳确实有一疑问。”
她自恃公主身份,鲜少以谦辞自称,只有遇上自己看重的要紧事时才会这般。
真定大长公主也明白这个道理,遂微微正色道:“哦?是什么?”
“六皇子在当年出生的前因后果,姑母最为清楚,还请姑母为儿媳解惑,六皇子的生身双亲到底是何人。”
真定大长公主蹙眉,沉沉打量着她:“我以为你应当知晓这件事只能成为埋在地底下的秘密,不可公诸众外。你现在要把它翻出来——”
安平长公主哪里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当下一笑:“儿媳不是想把它翻出来,只是颖丫头既然要嫁给他,我这个做母亲的总得弄清楚他的身份,不能稀里糊涂地把女儿嫁给一个陌生人。”
这话似是打动了真定大长公主,对方点点头,感慨般叹了口气:“可怜天下父母心,你会这么想是应当的。”
“那我便告诉你,当年,你皇嫂被诊出腹中胎儿难以存活之后……”
……
漪蕖苑。
阮问颖坐于堂前,一笔一画地专心抄写着字。
看到经书里的那句话之后,她茫然了很是几日,想着,倘若这世间万般皆有定数,那么她现在的生活有什么意义,终归只能拥有命里该有的、失去命里不该强求的。
甚至为此当真生出了一点厌世之心,觉得一切都是虚幻,与其深陷在红尘之中,浑浑噩噩、饱受痛苦,不如化入方外,投身清静大道。
清晨焚香礼敬时,她还会在心里默念,假使苍天有灵,那么看在她潜心清修了这么多天的份上,能不能帮她一点、给她指一条明路。
不过她也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很可笑,欲求上苍帮忙却对其半信半疑,既无尊重,也不诚心,所谓中士闻道之滑稽可笑,也不过如此。
更不要说她只清修了这么一点时日,凭什么上苍要放着那些修了十年、二十年的人不管,来帮发心不正的她呢?
所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安平长公主的这一招清修之法当真是有效至极,切实地动摇了她的内心。
就是动摇的方向有些不对,不仅没有打消她退亲的念头,还让她从原本的装模作样变成了假戏真做,再过一段时日,恐怕就要真的断绝尘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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