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不要在意。不要在意。
不是都已经想好、想明白了吗?这门亲事无论对谁而言都是一个累赘,迟早会取消,不然就会威胁到整个阮家的安危。
人家没有当众退婚拂了她的面子,只是说一句话,已经很保全她的颜面了。
说得还很正确,他们之间会有感情,的确就是因为长辈的期望。只不过她愚蠢一些,不小心陷在了其中,而他清醒一点,看似不可自拔,实则从未失去过自持。
如今她好不容易有一个爬出来的机会,可千万不能再掉进去了。
阮问颖轻轻缓缓地呼吸,轻轻缓缓地眨了一下眼。
很好,没有掉泪,也没有心疼。
看来她是真的走出来了。
很好。
“长者期望?”信王的声音听起来冷了一点,“这话听着可真是熟悉……恰似本王生平最恨之言——”
“王爷误会了。”皇后打断了信王的话,态度一如既往地温婉和善,但不知是不是阮问颖的错觉,她的话语里似乎带着一点急促。
“这孩子是在说笑呢,他对颖丫头喜欢还来不及,自小就嚷嚷着要把表妹娶进门,现在是得了便宜还卖乖,要是陛下换一家姑娘许婚,王爷看他还认不认长辈的期望。”
信王没有说话。
反而是陛下接言道:“都是一家人,叫什么王爷不王爷,随朕一道喊三弟就是。”
太后沉沉道:“是啊,都是叔嫂,不必生分。”
皇后静默了一会儿,莞尔应答:“陛下、母后说的是,臣妾愚钝了。”
她柔柔轻唤一声:“三弟。”
信王垂眼,置若未闻。
氛围猝然冷寂下来。
下方的殿中古筝婉转悠扬,发出一连串飞珠溅玉的变音。
伴随着这阵旋律,有人逸出低低一声嗤笑。
阮问颖的心颤了颤,听出了这声音是属于谁的。
旋即她又把这股情绪按捺下去,交叠垂放的双手暗自掐紧,沁出一点冷意。
有冷意的不仅是她,还有陛下。
“你笑什么?”他质问道,对发声人的态度头一次含上了些微不满。
杨世醒依然带着笑意,漫不经心道:“母后方才不是说,儿臣得了便宜还卖乖吗?所以儿臣开心啊,一想到不日便能迎娶表妹,心里就忍不住觉得高兴,想笑出来。”
“又,素闻三叔博才多学,这几日相处下来果然如此。只是三叔在外云游多年,都没能带一位三婶回来,想来于儿女情长一道上颇为不通,这才听不出侄儿话里的反意。”
“所谓父母之命、长者期望,都是些用来搪塞他人的说辞而已,倘若当真不想嫁娶,自有千百种方法推拒,言此二者,不过是面上赧为坦诚、心中实为情愿罢了。”
“正如姑母方才所言,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
他笑吟吟看着信王,缓缓开口。
“——侄儿正是因为心中倾慕,对表妹怀有欢喜,才会应下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