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微真人脸上显现出一点笑意:“原为下下签,却反上上签,这一下一上之间本就蕴含了个中要妙,以殿下的慧心与厚缘悟性,又何须贫道多言呢?”
杨世醒道:“倘若我非要真人多言呢?”
灵微真人道:“那就迷了执着的道了。”
杨世醒轻笑,带着似有若无的嗤讽,悠然慢语:“怕是真人解不开这里头的签文,所以才故意说这些云里雾里的话来迷惑人。实则外也空空,内也空空——无所有也。”
灵微真人抚须而笑:“观空亦空,空亦无所空。”
杨世醒不说话了。
他把目光扫过面前人与其手中签,又至殿中诸设,半晌方开口道:“据闻,我尚在母后腹中时,因危殆之故被真人上奏表文记为弟子,幼时又因体弱常至殿内,是为道缘深厚。”
“真人常说我悟性开明,若潜心修道必有大成,只因身命所系而恨辞不受。如今却不同了,我此次前来,就是想问真人一声,可还愿收我做弟子,出方入外?”
灵微真人摇摇头:“殿下此言,勘误有二。其一,道不远人,红尘之外是为修道,红尘之中亦为修道,只是道有先后,譬如王道在民道先,人道在仙道后,中取其重者。其二——”
他停顿思算片刻,将手中签递予对方:“这就是其二。”
杨世醒接过签,瞥目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不为所动。
他淡声道:“真人,恐泄天机啊……”
“不然。”灵微真人以笑对之,“天机无可泄,泄者非天机,端看殿下如何做尔。”
……
如杨世醒所言,三清殿为了护佑他平安长大颇费神思,灵微真人又与他多论道法、多述道经,二者差不多是半个师徒,相处起来没有旁人面对皇子、面对道士时的恭敬拘谨。
而这位不知年岁的白首高道,一旦在不涉及论道时便会现出几分方外之士特有的顽皮,譬如此刻,他就在相送时开口:“殿下方才所想、所问、所求皆在签中,然,殿下方才所想却不问也不求的,同样俱在签中。”
杨世醒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一点,微挑起眉看着他不说话,摆出一副静待下文的神色。
灵微真人道:“签解八意,殿下问三意,心怀四意,这多出来的一意,就是姻缘。”
他“哦?”了一声,神情没有什么波澜。
灵微真人继续说下去:“殿下所问三意,因为得蒙祖师指点而有所更改,但这多出来的一意,却依然是原来的签解。”
杨世醒道:“原来的签解?”
“不错。”灵微真人道,“欲求难得就,须得守时静待月明,否则,任是云开也枉然。”
像是怕他听不明白一般,还很贴心地补充了一句:“是真的下下签。”
杨世醒:“……”
他静静盯了对方半晌,缓缓开口:“初九的法会,我看真人不必办了,免得因为妄言而受到责罚。”
“非也。”灵微真人带着点微小的得意道,“此既非天机之泄,也非扰乱言语,只是给殿下指点迷津、明晓危殆,以免错过良机罢了。”
杨世醒的神情依然不变:“既非天机之泄,想来有可解之法,就不劳真人操心了。告辞。”
……
含凉殿。
曲泉阁。
山黎领着人将午膳一一呈上,静候其他侍从退下之后,隔着垂帘,向榻上之人禀报诸项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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