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陪伴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可是,能让你脱口而出的,始终还是三哥的名字……”
皇后放下衣袖,似若漫不经心地改口:“长公主觉得我对信王还有情意?”
“不是吗?”安平长公主反问,“但凡母后换一个人选,我都不会相信,可是,你与三哥——我实在是……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想。”
说到这里,她静了一会儿,缓和几许神色,询问:“妍姐姐,你若是还认我这个姐妹,就告诉我,母后说的是不是真的?六皇子……醒儿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皇后隐了笑,逸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让我把你当做妹妹,对你据实以告,可是,你又何曾给予我这个当姐姐的哪怕零星半点的信任呢?”
“我阮妍虽算不得什么人物,但我说过的话、做过的承诺还是能践行到底的。我说过,我与信王之间情缘已断,不会对不起陛下,便是再无瓜葛,不可能藕断丝连。”
安平长公主着急追问:“那这个孩子又作何解释?他、他长得那么像三哥,如果不是三哥的孩子,那——难道他当真是皇兄的亲生子?”
“……他不是。”皇后的声音颓然降低,像溪水停止了奔流,干涸在山谷的浅塘中,神情也变得一片萧瑟,犹如秋天里凋零的绿叶。
“当年,母亲带了好几个大夫给我把脉,都说……那孩子胎里有疾,生不下来,即使生下来也立不住。”
“我不信命,挣扎着怀到八月。结果,大夫和我说,胎息没了,我的孩子死了……”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声音里也带上了颤抖。
“我当时万念俱灰,简直想和孩子一起去了,但是母亲不许,她说,她有办法……”
安平长公主接过她的话:“以偷梁换柱之计,保百年富贵平安,是不是?”
“不错……”她喃喃道,“你应当知晓个中究竟。”
“我的确知晓。”长公主道,“因为你那时来找了我,原原本本地把这个计划告诉了我。”
皇后点点头:“说来,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当时之所以会找你,除了只有你能让我倾吐真言之外,还存着让你去告诉陛下……告诉他的心思。”
“你们兄妹之间,你与他的关系一向最好,要不然当初他也不会知道我要离开长安的消息,将我拦截在半途……”
她低声絮语,像是在和长公主说话,又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偷梁换柱,李代桃僵……如此惊世骇俗的消息,我以为,你一定会告诉他,然后他就会过来阻止我,或许会劝慰我,或许会勃然大怒,把我的皇后之位废黜,这样我就可以解脱了……”
“我不怕牵连到阮家,有你和大哥在,阮家不会出什么大事,他也不是一个会迁怒臣子的昏君……可是,他没有来,也没有知晓这件事情……”
安平长公主息了声。
她的脸色有些古怪,少顷才道:“所以,那个孩子既不是皇兄的,也不是三哥的?”
皇后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能说,那个孩子不是我的。至于谁是他的父亲,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母亲才知晓。”
安平长公主一怔,诧异道:“这么多年,你瞧着那孩子的长相,难道就没有一点疑惑?我还以为——”
她停顿了一下,神情再度变得有些奇怪,旋即恢复原状,继续把话说下去:“我还以为,他是你和皇兄的亲生子,毕竟他和皇兄长得有五分相像,在眉眼之间也有一点像你……”
“是啊,有时候我也会以为他是我的孩子。”皇后微微笑了一下,容色恍惚,清丽的眸子里含着空茫,“可是很快我就会想起来,我的孩子早已不在了……这个孩子……他的父亲是陛下也好,是信王也罢,他的母亲都不会是我……”
“你——”安平长公主迟疑询问,“你没有去问过姑母吗?”她口中的姑母是真定大长公主,从阮家的关系论,她二人是婆媳,但若以杨家来排资论辈,她们实际上是姑侄。
“我不想去问。”皇后的笑容淡了,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冷漠。
“问了又如何?左不过是陛下的血脉或哪个杨室宗亲的孩子。在她的心里,只要这个孩子能在将来继承大统,而我是记在玉牒上的生母,就足够了。”
“至于这个孩子的身世如何,我想她是不会有半点在意的,除非他是贞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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