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跟着母亲在这殿里住过一段不短的时日。因此,她对这座宫殿比较熟悉,看着那些被白雪覆盖的红墙碧瓦,她的心头涌起一股怀念之情,不知不觉地慢下了脚步。
见状,杨世醒询问她道:“进去看看?”
她的目光扫过闭合的宫门与看守宫门的宫侍,摇摇头:“不了,这是我娘的宫殿,该由她来启封,我们就在这外边看看即可。”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起不远处有一片木槿花丛,是她幼时在宫中的常去之所,此刻虽已过了花期,看不到什么光景,但忆想一下当年也是好的,便向杨世醒说了这个提议。
后者自然满口答应,同她一道前往。
到了木槿花丛的所在之地,果然只落得光秃秃一片,幸而宫人栽种了其余冬青之植,又有一汪冰封的小小鲤池,隐约可见鱼儿在冰层下面游弋,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周围静寂无人,杨世醒屏退随侍,和阮问颖再度谈起了当年之事。
“你在竹园里迷路的那个傍晚,姑母被急得不轻,冲到含凉殿里对我发了好大一通火气,后来见我找回了你,也没什么好脸色,直接带着你离开了,让我一度以为她不肯再予我二人一处。”
“幸好没过几日,她就消了气,带着你继续进宫来见我。当时我只觉得庆幸,现在想来,姑母当真是有容人之量。”
“试想,若有哪个不长眼的浑小子把你弄丢了,我纵使不将其大卸八块,也定会狠狠教训一通,叫他往后休得近你的身,哪里还会再给什么将功补过的机会。”
阮问颖记得这一回事。
那时,见到她归来,她的母亲如获至宝,把她搂在怀里紧紧地抱住,对杨世醒与皇后的话语置若罔闻。
在仔仔细细地打量过她一遍后,安平长公主犹不放心,带她回了长安殿,唤太医来给她诊治。被告知她只是受了点风寒和惊吓,并无大碍,只需服一帖药、睡一觉即可后,才舒了口气。
而在服药睡醒后的第二天,她就被带回了家。
回程的马车中,长公主对她絮叨了许多话,具体的她不记得了,大意是:“都是娘的错,娘不该被富贵迷了眼,那劳什子的六皇子谁爱亲近去亲近,我们不蹚这摊浑水了……”
见她听得不甚理解,又道:“你那表哥是个金贵人,我们高攀不起,他既然不喜欢你,想疏远你,那我们就如了他的意,娘往后再也不会逼着你去亲近他了。”
这下她有些听明白了,询问:“娘的意思是,女儿以后不用再去表哥处了?”
安平长公主对她绽开一个微笑:“不错。”
“可是……”她有些迟疑地轻声道,“女儿觉得,表哥待女儿还不错……”
安平长公主冷笑:“被我们这么迎着、捧着,他还能犯傲气,把你一人丢在御苑,这样的态度若还能说好,天底下便再无差劲之徒了。”
她似懂非懂,只感受到母亲对杨世醒的不满,遂替他说话道:“他没有刻意把女儿扔下,他……后来在园子里找到了女儿,还——还向女儿道歉了,说没有照顾好女儿……”
安平长公主柳眉倒竖:“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不该向你道歉吗?他就是向你负荆请罪,也是应当的!”
“你——你怎么就这点骨气?他把你弄丢,再把你找回来,你就觉得他很好、原谅他了?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他对你置之不理,你又如何会走失迷路?!”
阮问颖沉默不语。
她有很多话想要说,比如不能把她走失这件事全部怪罪到杨世醒的身上,但凡她像他说的那样多留一个心眼,不跟着外人随意走动,这件事就不会发生。
但她在长辈面前柔顺惯了,安平长公主又一向强势,她若反驳,只会惹来对方更多的怒火,唯一的选择就是闭口不言,像她之前无数次做的那样。
不同的是,之前的母亲在教导她如何亲近杨世醒,询问她为什么对方会忽然疏远她,以及她为什么不能主动去寻他、和他修好。
而现在,话题依然和杨世醒相关,问题却变成了她为什么要替杨世醒说话,怎么没有一点骨气。
相似的情景,迥异的情势。
面对这一幕情景,安平长公主不知道是否也想起了同样的事,缓和了口吻,道:“你现在还小,许多事情都不明白,总之,你听娘的话,娘不会害你的。”
阮问颖的回答自然只有点头。
之后她就留在了家,一连几日都没有进宫去。
那几日家里很热闹,陛下圣旨和皇后懿旨接踵而至,给了一大批赏赐,却无人面有喜气,仆役们也不敢多言讨赏,因为主子们的脸色都不怎么好。
尤其是真定大长公主,她看上去很是不快,并且这不快不针对别人,就针对安平长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