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她在长生殿里看到那抹熟悉的身影,完全没有做好相应的准备就与对方直直打了个照面时,更是觉得老天爷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她当场懵住,脑海一片空白,不知道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端出什么样的态度,连给皇后行礼都忘了,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结结巴巴地唤了一声:“……表、表哥。”
杨世醒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他笑容不减,甚至还加深了些许,应道:“表妹。”
把一旁的皇后看得忍俊不禁:“你二人今日是怎么了?忽然变得如此客气,好似头回相见一般。”
边说边亲切地下榻上前,丝毫不计较阮问颖的失礼,拉过她的手,带她到红香飞枝案后坐下,与杨世醒面对面。
“你来得正好,你表哥给我送了两份张御厨的点心,一份是他新研制出来的蜀味三糕,一份是他照着你外祖母送来的方子改良的秋风金露糕。”
“这后一种糕点,听你表哥说你已经尝过了,觉得很合胃口,非常喜欢。今日不妨尝尝这前一份糕点,虽为蜀味,却意外的清淡,舅母方才尝了一点,感觉滋味不错,值得一品。”
阮问颖低着头,竭力含着端庄得体的笑容讷讷应话,没有去看对面的杨世醒。
接下来她也尽量避开与他对视,实在避不开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和他交谈,同时还要防止皇后看出异常,等到用完午膳、离开长生殿时,她感觉浑身都出了一场虚汗。
杨世醒和她一同行走在宫道上,宫侍远远地缀在后头。
几乎是默认的,他没有过问她的意见,就把她带往了含凉殿。
时值深秋,垂柳已暮,丹枫谢红,银杏流黄,太液池边盛开了一大片木芙蓉,在秋风中摇曳着娇嫩的花朵,给这一幅层林尽染的画卷添上一笔靓丽的颜色。
杨世醒单手负背,从容自湖岸边行走而过,举手投足间显出一派贵气。
他慵懒开口:“怎么了,一连几日都不进宫,刚才在母后那里也不给我好脸色看,是谁惹了你?还是说我哪里做得不好,又惹你生气了?”
阮问颖想过对方会看出她的异样,询问她是怎么回事,但没想到这一刻会来得这么快。
想来,是早在长生殿里见到她的第一眼,从她那声不同以往的称呼上,就已经察觉了吧,只是为了让她在皇后那里能多几分自在、少些麻烦,才没有表现出来。
一直到现在离殿,周围没有了旁人,他才开口相询。
这份体贴的心思让她动容,心中流过一股暖意,但也还是不足以实情相告。
或者说,只要她还想留着自己的这一张脸,就绝对不可能把真相告诉他。
她垂下眸,轻启樱唇,把早就想好的说辞徐徐道出。
“也没什么事,不过是近几日家里有些事,所以才耽搁了进宫。原想等全部处理完再过来,但明日就是月初,又要有一旬和你不得相见,我便在今日抽空赶了一趟。”
杨世醒似乎相信了她的话:“怪不得你今天去母后处的时辰比寻常晚了点,我还以为是在太后那被绊住了,有些担心。”
她摇摇头:“太后今日没有见我,说是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身旁人一声轻嗤:“那倒未必。依我看,她是不想见你。”
阮问颖一怔,有些茫然:“为何?”
旋即反应过来,想起上回二人的交谈:“你——你把那书禁了?”
“不错。”
“这么快?”她始料未及,压低了声音,略有不安道,“这、我才从太后处得了那本书,你转头就把它给禁了,太后一定会想到是我在从中作梗——”
难怪清宁宫今日对她闭门不见,原来是为了这番缘故。
“怕什么。”杨世醒还是那副万事不萦于心的模样,“她那般对你,就差明指着你的脸说你无德了,你还顾忌这些作甚?就要让她明白你不是好欺负的,她以后才不敢再对你起心思。”
阮问颖瞧着他淡然镇定的神色,心里也跟着安定了下来,和他软声轻语:“我自然不是埋怨你做得不好,只是——”
她轻轻叹了口气:“想起日后我还要去她宫里请安,和她时时相见,我就觉得……有些疲累。以前还好,我与她不管心里如何作想,面上都是一派和乐祥善的,如今……还不知会怎么样。”
“我先前不是教了你应对的方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