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吧。”杨世醒抱起双臂,“虽然花费的时间久了点,但好歹有了个雏形,父皇也命薛宏顺加紧了水军的训练,把练兵的场所从内湖转移到外海,现在还让他在崖州带兵没有回来呢。”
阮问颖听着,想起自己的双亲,也是在外领兵镇守,迟迟未归,心里不由对这名素未谋面的薛将军起了一点钦佩之意,看向小船的目光里也添了几分敬畏。
不过她有点疑惑:“既然它是用来给水军作战的,怎么会出现在兴民苑里?这里不是都……”她斟酌了一会儿说辞,“创制一些利民之物吗?”
杨世醒一笑:“水军也是民啊,天下百姓,都是父皇的子民。”
她张了张口:“但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他打断她的话,稍微放低了一点声音,“江山社稷以民重,是不是?可如今有外敌环伺,虽不至于腹背受敌,但也不能像前朝一般,只闻歌舞升平,不见沙场白骨。”
“所谓利国利民者,先国而后民,倘若国力柔弱,那百姓便是过得再好,也只能成为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这些利器重物自当以国为先。”
“就像年初你见过的那式弓。弩,如今已被送往边关,到了姑父姑母的手里,父皇就等着看其发挥如何,决定是否要大力推行制造了。”
“什么?”阮问颖一惊,“你们把新造出来的弓。弩交给我爹娘,让他们上战场——”
“真金总要用火炼,这是必须的步骤。”杨世醒先是这么道,接着,见她的面色有些发白,便转为柔声安慰,“你不用担心,这弓。弩到我手里时已经过了数十轮修改,实际花费研制的时间更是七八年不止,你也试过它的手感,很安全可靠,且这是姑父主动向父皇讨要的,你就算不放心我们,也总该放心他。”
阮问颖知道这里头的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感到担心,毕竟那是她的双亲,战场上的局势本就瞬息万变,遑论再加进去新的变数?
直到杨世醒告诉她:“四月份时,姑父姑母就已经拿着它上过战场了,得了小胜,之后又零零星星地与夷狄遭遇过几回,都得胜而归。”
“只不过因为没有一场大捷,显现不出新弓。弩额外的威力,父皇才举棋未定,实际上,青州那边的骑兵已经常备了此物。”
她才舒了口气。大捷意味着大战,她宁愿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小胜,也不愿意她的双亲遭遇夷狄的大举进犯,即使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未曾有过败绩。
“那就好。”她微微一笑,面色恢复了些许红润。
杨世醒也瞧着她笑了一笑。
他没有提醒她,每年秋冬之际,在关外游牧的夷狄都会因为水草不丰而躁动,生出铤而走险之心,南下掠夺。
青州据守在春江关的要冲,大战或许没有,几次不大不小的战役却是年年都会上演,情况说不上凶险,但也绝对不会轻松。
他不动声色地把话题移开,重新回到池塘里的小船身上。
“这船虽是为了水军才创制的,但就像你说的一样,可以用来给渔民出海打鱼,通过大江南北水路运货的客商也可以使用。父皇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全权交给工部处理了。”
“不过我今天带你来这里,不是为了让你看这艘船的。”他把她从廊下带走,穿过月洞门,往另一边行去。
“我带你来,”回廊九曲十八弯,水流般蜿蜒向四处伸展,连接各庭各院,从外头看不过是一座不大不小、毫不起眼的庄苑,无法想象里面竟是这般别有洞天,“是为了让你看——”
一片金黄色的灿烂大海如同一幅画卷,徐徐在秋风的吹拂中展开。
“——这个的。”
阮问颖屏住了呼吸。
稻田。
他要带她来看的,居然是一片稻田。
成熟的稻穗结满枝头,如同被压弯了腰在风中摇曳,送来一曲温柔的歌谣。
“这是……稻田?”她有些不敢相信地询问。
“当然。”杨世醒回答她,“你没有见过?”
她缓缓摇头:“我只在书里和画里看见过几幅图,知道它们长什么模样,但没有真的见过。”
更别说这么一大片的稻田了,绵延如此方长,好似结满了金色灿烂的果实,令人震撼。
“那你现在见到了。”杨世醒朝她一笑,“怎么样,感觉如何?”
阮问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好好地观赏了一番田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