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问颖被他说中心事,内里微有虚怯,面上依然盈笑,道了一声“你说对了”,拿起写到一半的手稿款款起身,迤逦着裙摆,转进旁边镂空雕花的隔断内室。
留下杨世醒一人坐在原地,无声笑着摇了摇头,负手起身,让人把客请进来。
来的人中,徐元光自不用说,是阮问颖和杨世醒都相谙的老熟人,剩下的一王一公子,则分别是越宽王杨士福及裴家嫡四子裴闻睿。
五皇子越宽王比杨世醒年长三岁,生母刘昭仪是陛下潜邸时期的老人,为人恭谨安分,教养出来的儿子却是个风流人物,最好美人,曾经闹大过宫女肚子的人就是他。
至于裴闻睿,则为殿阁大学士裴良信之子,自幼文采出众,自年前头次下场便一连得中三元,众人都看好他,觉得他会在接下来的秋闱与春闱中金榜题名,重走他父亲的辉煌老路。
三人进来先是对杨世醒见礼,接着便是寒暄。
首先开口的是越宽王,他笑着拍过徐元光的肩:“好小子,方才你是怎么对本王说的?什么‘不知六殿下行迹’、‘不曾见过六殿下随从身影’,瞧瞧,现在站在你跟前的人是谁?还好你那妹子良善,告诉了本王,说见到过六弟的侍女,要不然本王可就被你给诓了。”
徐元光干干赔笑:“王爷言重了,小民如何敢诓骗王爷,不过是一时记岔了,记岔了……”
裴闻睿在一旁道:“闻睿本不欲前来打扰殿下,然则王爷盛情难却,实在不得已,还请殿下恕罪。”
越宽王老神在在地“哎”了一声,一展折扇,在食案边摇头晃脑地坐下。
“你们两个这样就没意思了啊,本王就是觉得这讲会枯燥无聊,才想着来六弟这开开心、热闹热闹的,若你们也说些什么之乎者也的文绉话,本王岂不是白来了?来来来,坐下喝酒吃菜。”
杨世醒冷眼旁观,见他的手边是阮问颖先前喝过的茶杯,虽为无意接近,但也还是唤来了侍女,让她们把茶盏撤下去,换上新的酒杯。
同时道:“你来错地方了,我这里既不开心也不热闹,没有你想要找的乐子。”
越宽王继续摇头晃脑:“六弟,这话你可就说错了,五哥我来你这里,是特意来找美人的。”
杨世醒面色不变:“美人?杨士福,你是不是睡糊涂了?”
“就是。”徐元光收回看向山黎手中茶盏的目光,出声附和,“王爷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殿下身旁一向没有什么美人,如何供王爷寻美?”
“且王爷若是想寻美,就不该来这庄子里听讲,这是宜山夫人的讲会,原本就是说给我们这些没意思的读书人听的。”
越宽王收拢折扇,对他遥遥虚点:“很好,你在嘲讽本王,本王记下了。”
又转头对杨世醒抱怨:“六弟,你看看你这伴读,居然敢跟王爷顶嘴,真是反了天了。你平时是怎么教导的?”
杨世醒唇角微勾:“你也说了,他是我的伴读,教导之事如何能牵扯到我的头上?”
越宽王道:“那你也总得说教一番吧?怎么说他都是你的伴读,一旦出了什么事,丢的还不是你的人?我看裴四公子就挺好的,知书识礼,进退有节,你不如换他来当你的伴读?”
杨世醒没有再理会他,对着徐元光和裴闻睿淡淡点头,示意他们坐下。
两人皆行礼谢恩,入席就座。
察觉到他的不喜,越宽王把折扇拿在手里翻来覆去了一遍,终是没敢继续说些什么轻率的话。
杨世醒虽然年纪轻,也没有封王,但皇宫内外谁不知他的尊贵身份与无量前途,他杨士福便是再轻慢无礼,也不能把这份轻慢放到他的身上。
遂讪讪地摸了摸鼻,道:“好吧,你们都是正经人,就本王一个居心叵测之徒。”
他拿起被侍女斟满的酒杯,一口饮尽,颇觉爽快地舒了口气:“实话跟你们说,我今儿来这里,主要就是想一睹宜山夫人的风貌,看看她到底长什么模样。”
裴闻睿温声询问:“宜山夫人在此之前已经办过数场讲会,王爷难道不曾见过?”
越宽王“嗐”了一声:“本王一向对这种讲会不感兴趣,怎么可能见过。今日会来,还是因为听说了主持讲会的是名才色双全的女子,这才过来一探究竟。”
杨世醒漫不经心地应话:“那你现下可见识到了?”
“见识到了。”越宽王答话,“勉勉强强吧,还行,一般般。”一连说了三个中庸的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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