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以阮问颖自己的想法,当年那场宴会她父亲定是赢得光明正大,毕竟她的父亲文武双全,拥有雄才大略,镇守边关数年,敌寇无不闻风丧胆,乃是当世少有的大英雄。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安平长公主如愿嫁得心仪郎君,而太后更加地不待见阮家。
包括阮问颖,幼时也不得其多少疼爱,总是淡淡的,直到安平长公主随夫前往青州,镇守边关,太后思念女儿,她又有几分长得像母亲,才开始命她时常入宫请安。
阮问颖对这位外祖母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喜欢谈不来,厌恶也算不上,只是因为安平长公主临行前的叮嘱,才愿意付出几分贴心孝顺,以免母亲在远方牵怀记挂。
“臣女给太后请安。”
“颖丫头来了。”太后端坐在上榻,笑着朝她招了招手,“几日不见,真是出落得越发标致了,有你母亲几分当年的样子。”
阮问颖笑着上前,在下榻端恭恭敬敬地坐下:“太后谬赞了,母亲姿容万千,冠绝长安,普天之下无人可相媲美。”
太后脸上笑纹更多:“哀家就喜欢你这副懂事端庄的样子,比你母亲要让人省心多了。”
阮问颖挂着得体的笑,温婉地陪着说话。
少顷,有宫女近前相禀,道是六殿下送了点心过来,请太后尝鲜。
太后命人端来,是四碟子精致喷香的小点,摆出了吉祥如意的纹样,看着喜庆又不显俗气。
贴身侍奉的纪姑姑见状,笑道:“还是六殿下有孝心,每日都差人送点心过来,花样也没有多少重复,不知道这里头用了多少巧宗。”
太后不咸不淡地一笑:“孝顺是孝顺,就不知是心里真这么想的,还只是面上功夫。”
纪姑姑不说话了,小心地退避到一边,不再言语。
阮问颖也垂着眸,眼观鼻鼻观心,心想,还真是被太后说中了,她那位表哥做的就是面上功夫。
那是一次无心之言,她把太后的话当做玩笑说给杨世醒听,本意是想打趣他,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提醒,没想到居然得到了他的点头承认。
“没错。”对方的态度格外坦然,仿佛在说一件不起眼的小事,“我就是随便做点面上功夫,糊弄糊弄她的。”
让即使心思灵巧如她,也卡了好一会儿壳,才想到要怎么接:“你……为什么要糊弄她?”
“这不是明摆着的吗?”杨世醒挑眉轻笑,“当今虽然不以孝治天下,但也是最基础的立人之本,我身为皇子,自当为天下人表率,即便心不和也要面和。”
“咱们这位皇太后又不喜欢我,我纵使真心对她孝顺,换来的也不过是她两句半真半假的夸赞,我又不是闲得没事干,做这些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干什么?”
还告诉了她一个秘密,那就是他之所以回回都送点心,是因为它们容易翻出新的花样,把馅一换、形状一变、纹样一扭,再想个讨喜的名字,就是一道新的菜品了,不用底下人多费工夫。
并贴心地道:“这样也方便赏人。我送去的那四碟子点心,她能吃一口就不错了,剩下的还不是给下面人分?点心干燥、个头分明,可以在分的过程中避免糟蹋浪费,多好。”
让阮问颖都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
说他偷懒耍滑、奉长不孝吧,他把面上功夫都做足了,心里想的那些实在算不了什么,毕竟太后对他也不过尔尔,没道理要他去自讨没趣。
说他勤俭节约、体恤下人吧,又好像有哪里不对。
最终,只能喃喃道出一句“……你别被她知晓”,把话题揭了过去。
不过那次谈话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让她明白了这对祖孙俩是真的看不对眼,从此收起了在太后面前给杨世醒美言几句的心思。
毕竟她在太后跟前也不算有多少疼爱,还是小心谨慎点好。
至于,这对身份尊贵的皇家祖孙为何会关系如此浅薄,她的心里也有几分计较。
源头还是和真定大长公主有关。据说太后当初给陛下看中的妻子并不是皇后,而是另外一名世家女子。
只不过当时先帝尚在,对长姐多有敬重,早早就给两个孩子定了亲,所以太后在这一桩事上有心无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成亲。
若到这里也就罢了,老一辈之间的恩恩怨怨,波及晚辈们的身上已是不该,之后再对小辈们不看开,也都该放手。
偏偏坏就坏在杨家不是一般人家,乃是当今天下的正统皇室,皇后多年无所出,陛下居然也跟着不要孩子,这就给太后的心里堵了一个疙瘩。
太后几次三番地劝陛下绵延子嗣,都被陛下挡了回来,说得多了,还招致了对方的怒火,母子间的情分一度走向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