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子的治国大计用在我一个弱质女流身上,未免太过大材小用了。”宋时祺感受到桓翊的目光,并不看他,低声嘟囔。
“即便再多的谋略用在你身上,最后还不是全凭你的好恶?”桓翊轻笑,语带幽怨,却在被她牵动所有心绪的无奈中怡然自乐。
见她依旧不看他,桓翊只好将马车牵到她面前,“上车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宋时祺回头越过他看向马车,简单朴素的式样,连个车夫都没有,她不确定地问:“你赶车?”
桓翊欣然点头,伸手扶她上车,宋时祺微微侧身,双手攀住车舆爬了上去,桓翊手停留在半空,待她在车厢坐定才怏怏收回,绕了一圈坐上驭位,轻喝一声驱马前行。
马车外观朴素,内里却低调奢华,缎面软靠堆了好几个,都是她以往最喜欢的样式。
车帘晃动间,她不由自主将目光移向他挺阔的背影,今日他一身涧蓝,一如今生初见那次。
宋时祺不由感叹,历经两世,无论多少变数,她的命运竟还是与他紧紧相连。
梦里他是不染纤尘、高贵冷峻的清贵世家公子,是让人不由自主仰而望之的存在,那样的人如今端坐驭位着实有些格格不入,可又好似能够触手可及了。
宋时祺伸手,试图丈量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驾车之人似有所感,回头看她。
她仓皇地放下手,错开目光朝车窗外看去。
“可是累了?很快就到。”声音温润,带着笑意泻出,他已习惯了她的爱答不理,回头认真驾车。
一刻钟后,马车在一间别致的宅院门口平稳停下,桓翊下车替她掀开车帘,见宋时祺不动且面色不善,他含笑解释,“放心,这是私人开的食肆。”
门口的小厮已热情笑迎出来摆好脚踏,宋时祺这才提裙下车,每一步都走得稳当。
桓翊心里暗恨着小厮碍事,面上却不显,比了个“请”的手势,带她进去。
“少爷,宋小姐,里面请。”小厮愈发热情。
桓翊在一旁深吸了一口气。
而宋时祺被小厮一声“少爷”噎住了,侧目怒视桓翊,“这是你家开的?”
“嗯。”
宋时祺无语望天,还说“放心”?这跟堂而皇之去他家有何区别!
食肆确实是食肆,可除他们二人之外再无别的客人。
宅院不大,一个个不同风格的雅间错落有致分部其间,尽显奢华。
桓翊带她进了一间竹林环抱的雅间,里面一张圆桌,已摆了六个菜品,每一个都独具特色,精致得不像一道菜,更像是雕花摆件,宋时祺不由自主被吸引,在桌旁坐了下来。
“新请的铛头,极善做这些,味道也不错,你尝尝。”桓翊看着她流盼的星眸,唇角的笑意更深。
“这怎么舍得吃……”宋时祺嘴上说着,还是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看不出是什么的菜放到唇边又顿住,“这是能吃的吗?”
“恩,都是你喜欢的。”
宋时祺这才放到嘴里慢慢品尝,好一会儿她才惊讶道:“这是鳝鱼?”
桓翊点头,“再尝尝别的。”
受到鼓励的宋时祺每道菜都夹了一筷子,一个接一个仔细品尝,桌上每一道蔡都看不出食物本来的面目,可味道口感都保留着食物最本真的鲜美,真是令人惊叹。
见她喜欢,桓翊招手吩咐下人上菜。
“热菜的铛头也不错,等你的‘貂裘换酒’开了,都给你可好?”
宋时祺闻言放下筷子,“貂裘换酒”是风雅居的食肆,目前在建的就是那园子,心念微转之间,她突然又想明白了一些事。
“所以风雅居那些得力的仆从,还有那些无所不能的匠人,都是你的人?”
“不是我的人,我只是帮你搜罗、筛选,供你选择,要不要、用不用最终还是由你自己决定。”桓翊毫不掩饰,坦然承认。
宋时祺有些丧气,她果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为了让她舒适开心,他只是精心为她创造了更广阔的选择空间而已,若是她拒绝,他只会再往外扩大范围,结果还是一样的。
既如此……
“好,人我都要了。”
“嗯。”桓翊脸上的笑意加深。
侍立在一旁的丫鬟布菜时忍不住偷看了自家公子一眼,默默想着,这从进屋起就一刻未消的宠溺笑容真是看一眼都能出去吹嘘好几天。
热菜上来,宋时祺大部分时间都在埋头吃菜,桓翊简单用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她,不大的空间里是久违的和谐。
饭毕,两人由下人伺候着漱口净面之后,桓翊摒退众人,邀她到外面游廊走走,游廊是环形的,几乎能绕整个食肆一整圈,若是一直走下去,永远都没有尽头。
宋时祺吃的有些撑,轻轻揉着肚子走在前面,桓翊不远不近地在她侧后方跟着。
“婚后想住何处?”桓翊见她身形微顿,含笑慢慢解释,“这两年我还需留京给柳誉授课,京城有三处宅子,桓府和绵山别庄你都去过,城南还有有一处别院。等柳誉事了,我们可以出京城看看,你想去哪里都可。”
正慢慢欣赏游廊墙上字画的宋时祺诧异侧头看他,“不用去彭州祖宅侍候公婆吗?”
“不用,”桓翊目光晦涩,满是对前世的悔意,“我已同父亲说过了,我离不得你,你必须在我身边,往后你不做宗妇,无需学那些规矩礼法。”
“你父母都答应?”
“嗯。”
桓翊说得极轻松,其实前些日子他跟父母争辩了很久,最后用自请出族威胁才让他们妥协,他必须让他们提前认清宋时祺在他心中的地位,任何委屈伤害她的事他都不容许。
宋时祺深看他一眼,未置一词,缓步往前走。
他将她掳走的那晚,他们说了很多,也有很多事没有说,那好似是在那晚两人都刻意避开的默契,可自亲事定下之后她便一直在想,不得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