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诚这才注意到屋子里的布置,空间逼仄简陋,仅有一扇用破损的桐油纸和几块粗麻布糊的小窗。
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一个缺了半扇门的五斗柜,一张小方桌上面有三个小菜两个酒杯和一壶酒,方桌旁有两张并不是一套的小木凳。
“公子请坐。”梅香说着用帕子在一张凳子上掸了掸。
赵允诚微挪两步还是坐了下来,脑中不断说服自己,他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为了表明他并不嫌弃她。
梅香心中一喜,忙给给二人斟酒,她举起酒杯,一双凤眼饱含深情,直勾勾看着赵允诚,“多谢公子大恩!”
赵允诚从她眼里看到了不加掩饰的钦慕,虽羞赧却又被她的勇气所震撼,下意识仰头将酒水一饮而尽,因喝得急,被呛到了,连连咳嗽起来。
梅香忽地站起,绕过小桌轻拍赵允诚的后背为他顺气,“公子您没事吧。”
因离得近,美人身上浅浅的幽香传来,背上又有轻柔的摩挲,赵允诚浑身僵直几乎忘了呛咳,“无……无碍了,咳咳……”
梅香适时收手,但并未回到自己座位,而是站在赵允诚身边为他布菜,“公子尝尝梅香的手艺……”
窗户外,听壁角的两只由于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站立,颇有些体力不支,站在几片破瓦上的身子摇摇晃晃起来。
宋时妍感觉自己扭着的腰快断了,一只手拽着宋时祺的胳膊保持平衡,另一只手腾出来伸到背后轻轻捶着。
周文翰一瞬不瞬盯着眼前的两人,深怕一个愣神这两只一起摔下来。
房里,梅香见赵允诚只顾吃菜,并不动手边的酒杯,于是坐了回去,拿起酒壶开始自斟自饮。
“昨日父亲入土为安,梅香……”她似是在强忍泪水,“梅香该高兴的,毕竟托了公子的福,了却心愿……昨晚,梅香独自一人,夜不能寐,多想爹爹能入我梦里,听我说说话儿,哪怕一时半刻也好……”
赵允诚见美人垂泪,心如刀绞,拿起桌上的帕子递给她却被梅香一把抓住了手,“公子大恩……梅香无以为报……梅香……”说着就朝赵允诚身上靠去。
赵允诚哪见过这架势,伸手试图推拒,“梅香姑娘……在下,在下早已定了婚约……”
“公子说得哪里的话,梅香并无非分之想,只要能长长久久待在公子身边,不要名分,做什么都行。”没想说着就将头贴到赵允诚胸口,无声垂泪。
“不……啊……唔……”外头一阵瓦片的碎裂声,伴着类似孩童的惊呼,又突然戛然而止。
赵允诚即将防线溃散伸手去抚梅香脸颊的手倏地顿住,着实有些慌了神。“谁?”
梅香只当是院子里那些眼红她人家的熊孩子,几步走到窗口抄了根鸡毛掸子朝外捅了捅,“再蹲墙角就把赵大家的黑狗牵出来!”
说完她侧耳再听了听,没有动静了才扔了鸡毛掸子,朝赵允诚歉然一笑,“这院子小,一堆无所事事的顽皮孩子……”
稍稍安下心来的赵允诚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慢慢坐下来,他方才有种被捉奸的感觉,着实吓坏了,此刻双腿都是软的。
“公子……”梅香缓步靠近,试探着轻抚他的胸口,见他再没推拒,慢慢靠了上去……
窗户外,宋时祺整个人还压在宋时妍身上,任凭身下的人如何挣扎,小手都死死捂住她的嘴,不敢再让她发出半点声音。
她边压着宋时妍边伸长了脖子,目光越过眼前的歪脖子树朝河里望去,见周文翰一身是水地站了起来,长长舒了口气。
方才那一瞬间真是吓死她了,此刻心脏还在怦怦直跳。
听到梅香那不要脸的话,宋时妍气不过,一时忘了自己在听壁脚,大约是想喊一声“不要脸”,说时迟那时快,她伸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挣扎间脚下的破瓦片碎裂,两人齐齐向后倒去。
宋时妍倒下时下意识地双手乱舞试图借力,没想到一把拍到了身后护着她俩的周文翰,周文翰闪身想躲,忘了身后的是棵歪脖子树,整个人从树干的空缺处越过,闷声掉进了河里。
宋时祺总结一下便是幸亏她眼疾手快,并未让宋时妍发出更多的声音,也亏得周文翰身形瘦削,掉进水里居然无甚响动,真是惊险万分!
在对上宋时妍保证不再叫唤的肯定眼神后,宋时祺松了手,两人合力将落汤小鸡一般的周文翰拉上来,三人再没了听壁脚的心思,沿着河边小道离开了葫芦巷。
……
另一边,霍轩给三位皇子教授完武艺课,从宫里出来,想起母亲前几日说想吃城门口那家点心铺的青团,于是一路闲逛到城门口,准备买了带回府。
刚买好青团,霍轩就见桓翊护卫之一的曲六在城门口驻足远眺,他踱到他身边站定,曲六忙躬身见礼。
“桓朗怀又去何处了?”
曲六不答,干笑着朝城门外一指,“我家公子回来了!”
果然,桓翊一身风尘纵马而来,在曲六和霍轩面前勒停了马。
“你为何在此?”
霍轩晃了晃手里的青团盒子,面露讥诮,“这不无所事事么。”
桓翊知他心里堵闷,可有些事实在无法言说,只好无视他的抱怨,回头朝曲六吩咐道:“将车里两人妥善安置,再来聚丰楼回话。”
“是!”曲六领命,将自己的马缰绳丢给一旁的霍轩,径直走向桓翊身后的马车。
霍轩这才意识到原来这马车是跟着桓翊一同回来的,他下意识朝马车望去,车帘晃动间,能看到里面坐着一个妇人和一个约摸八九岁的男童。
霍轩嘴角的讥讽更深,“私生子?”
桓翊不答,纵身上马,“走吧,聚丰楼吃饭。”
两人到了聚丰楼就被掌柜引到了二楼雅间。
霍轩也不言语,待酒菜上齐就开始自斟自饮。
桓翊看他此番模样,心脏某处似被重重按了下,前世他最亏欠的两个人,一位是宋时祺,还有一位便是霍轩。
他和霍轩自小一起长大,二人的父亲一个镇守西北一个坐镇西南,都是叱咤疆场的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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