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半小时后,小小恩随着车身的起伏睡着了。林恩数次回头去看他,熟睡中的孩子与醒着时完全两样,嘴微微张着,软软的一层睫毛盖住眼睛,五官轮廓依稀有祁恩美的影子,只是从鼻梁的挺立可以瞧出日后英俊的雏形,总之是个很可爱的幼童。
林恩收回视线,在座位上垂眸沉思片刻,问姚洲,“我应该怎么和小小恩相处?”
他买的育儿书可能不管用,姚洲才是他应该求助的人。
姚洲的视线落在道路前方,平声说,“你容易心软,不可以太纵着你弟弟。”
林恩点头。
“孤儿院的小孩习惯用拳头,不用语言,你给他任何东西,吃的用的,都要让他先开口叫人,不开口就不给。”
林恩继续点头。
“如果他对你动手,可以关他禁闭,等他冷静下来再讲道理。”
林恩听完,慢慢吁一口气,转头看着姚洲,“你小时候也是这样?”
姚洲笑了笑,坦然说,“我小时候比他还混。”
二十几年前那座位于偏僻地区的孤儿院,吃不饱穿不暖,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活着有多艰难,拳头不硬一点恐怕会被饿死。即使姚洲如今强大得可谓只手遮天,他也不愿意多回忆那一段往事。
最后轿车开回二零区,一直开进林恩家的院子里。林恩下了车,站在后排车门外看着熟睡的孩子,不忍心把他叫醒。
姚洲绕过车头走到他身边,说,“有事不要逞强,打我电话。”
林恩又要说谢谢,回程这一路他已经说过太多次,被姚洲预知到了似的直接打断,“谢谢听烦了,说点别的。”
林恩微怔。近来他在姚洲面前都是独立且生分的样子,倏然愣住这一下,露出一点久违的单纯懵然。
两个人之间短暂安静,姚洲又怎么会勉强他,自己把话接上了,“过两天让兰司来看看小小恩。”
兰司虽然失忆了,读心的能力还在。
小孩有这样强烈的抗拒表现,必然是在孤儿院和领养家庭里过得不好,必须对症下药解开心结,兰司总能帮上一些。
林恩嘴唇动了动,是想说谢谢又生生咽回去的样子。
姚洲见他这样,心里倏然一软,抬手兜着他后脑揉了下,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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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几天时间,林恩家里陷入了可以预见的混乱之中。
唯一的一位女佣他给放了长假,因为小小恩非常抗拒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不让女佣照顾,也不让女佣进房间收拾,如此一来育儿嫂自然也不能请了。
回家的当天,林恩给小小恩看了自己保存下来的几张照片,都是他小时候与母亲的合影。小小恩面对照片上更为年轻的妈妈,凝视许久,小声咕哝了一声“妈”,让林恩听得一阵心酸。如此好歹是让小小恩认可了他作为哥哥的身份。
兰司来的这天傍晚,林恩刚给小小恩喂了一瓶睡前奶。
小孩子戒心很重,几乎一直待在小卧室里,整天不出来。林恩为了和他培养感情,把一半的工作带回家里做,必须去办公室时就让江旗过来帮忙代管几小时。吃饭也在小卧室里,他和小小恩一起坐在地上,碗筷放在小桌子上,小小恩不让喂饭,自己能吃但是吃得一团糟乱。
林恩收拾了餐具和食物,下楼给兰司开门。
上次见面还是在医院里,一转眼过了快两个月,兰司提着给孩子的礼物进屋,态度不远不近地说,“打扰了,姚先生让我来一趟。”
林恩拿不准他的病症痊愈了多少,客气地向他点点头,“麻烦你了,孩子在楼上。”
停顿了下,林恩又建议,“不如再等一会儿,他喝了奶很快就会睡着。这样你接触他的记忆更方便一些。”
兰司没有拒绝林恩的提议,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
相较于过去的相处,兰司现在冷淡了许多,林恩也不是自来熟的性子,很多话题他不敢随意开口,比如高泽,比如地下城的整合,说深说浅了都不合适,只能陪着兰司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一刻钟后兰司起身,林恩领他上楼梯,走到小卧室门口。兰司伸手握住门把,无声推门,林恩忽而有一瞬的恍惚。
他只是个普通的Beta,自从离开姚洲以后,平平常常生活了半年多,身边的人大都也只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