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史在一旁看得冷汗直流,上前两步道:“娘子确实晚归了,殿下比娘子回来得早。娘子且不说其他,先向殿下致个歉,殿下有雅量,不会与娘子计较的。”
说到服软这种事,居上从来都是好手,不该倔强的时候绝不犟脖子,立刻拱手向太子告饶:“我错了,食言了,我有罪,请郎君原谅我。不过我这回不是有意毁约的,是因为不曾料到郎君回来得这么早……”说罢长吁短叹,“早知如此,我应该去安上门等着郎君的,我给郎君打伞,送郎君回行辕……哎呀,失策失策!”
一通懊恼,悔不当初,装得像模像样,但看得出并不真心。
凌溯道:“守信是为人的根本,小娘子做不到,让我很失望。”
居上点头不迭,“是我的错,自今日起,我不再随意外出了,不到宫中发话让我归家,绝不离开行辕,这总行了吧!”
其实说得略微带了点个人情绪,凌溯的眉微拧,边上的长史更慌了。
回身看看家令,家令搓着手,也有些无措的模样。这种局面不该形成,若是这两位生了嫌隙,那就是他们这些侍奉的人不周,上面问起罪来,恐怕不好担待。
忽然家令灵光一闪,转身望向宅邸之后的乐游原,喃喃说:“听闻原上来了几个龟兹商队,吹拉弹唱极有异域风情,和长安城中很不一样。”
长史茅塞顿开,一个妙极的主意在脑中成型,忙向居上谏言:“今日是娘子的不是,娘子空口向殿下致歉,确实没什么诚意。莫如来点真的吧,请殿下游历乐游原,娘子说呢?”
居上很听劝,也觉得这是利人利己的好主意,便诚恳地对凌溯道:“长史的想法,正是我的想法。郎君以前忙于征战,入了长安之后又忙于公务,年轻人不该这么消耗自己,必要的时候放松放松是应当的。你看咱们约个时间,去乐游原上转转好吗?我以前曾去过两次,知道原上很热闹,景色宜人之外,还驻扎了许多异域商队。那些商队贩卖香料、胡椒、马匹还有绸缎,所做的美食也很玄妙。尤其那些胡姬,个个长得好看,脑袋上绑十八个辫子,跳起舞来辫子飞扬,身上穿那种一缕一缕的裙子,可以转得像灯笼一样。”她说罢,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样,郎君心动吗?心动就对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明日好吗?或是后日也可以,一切都听郎君的。”
可凌溯不答应,“东宫政务巨万,我抽不出空。”
这话就掺假了,长史想,抽不出空还提前回来,今日可比以往足足早了一个时辰啊!
但很快他又明白过来,促成这事,得有现成的台阶让太子下。长史又开始谨慎地规劝:“郎君,实地走访,是了解长安风土人情的好方法,比从文献上看来的强。再过两日逢初十,正好是旬休,郎君可以择那日与娘子一同登乐游原,既是探访民情,也是给娘子一个补偿的机会,可说是一举两得。”
理由实在冠冕堂皇,凌溯终于有些动摇了,思量了下道:“也好。听说近来入城的商队数量大涨,我早就想探查一番,那就趁机过去看看,回来好向陛下呈禀。”
“正是、正是……”居上两眼放光,暗暗向长史拱了拱手。
凌溯见她得意,又不高兴,嫌弃地瞥了她一眼,“小娘子打算跟着去原上游玩?”
居上何等聪明人,立刻就会意了,坚定地说:“是我请郎君游玩,所耗费用一并由我承担。”
他这才满意,便不再计较她晚归的事了,转过身背着手,悠哉返回东院去了。
第31章当俗人很快活。
所以说,有的人不管多大年纪,身居何等高位,小气是长在骨头里的,永远改不掉。
居上看了药藤一眼,“太子殿下缺钱吗?”
药藤摇了摇头。
她又看看长史和家令,“殿下好像有些斤斤计较。”
长史说:“殿下平常不这样,那时犒赏三军,现钱用牛车装,足足装了两百车,一点都不心软。”
但是该省的地方就要省,居上明白过来,他要的是一个态度。
反正无所谓,她游山玩水时从来都很大方。请一个人逛逛乐游原罢了,至多买些小吃之类的,能花几个钱,因此完全没放在心上。自己呢,往年积攒的月钱够够的,药藤帮她清点的时候经常嘟囔“日二升、月六斗”,这是一个壮丁的标准口粮。按着小娘子的积蓄,雇上二十个壮丁连着雇十二个月,完全不在话下。
钱财身外物,居上快乐地想,还有两日就能出游了,和谁一起去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很高兴,很期待。
毕竟行辕中的生活单调,不像在家的时候至亲围绕,即便坐着聊天,时间也过得很快。这里不一样,这里是小型的东宫,东宫的左右春坊都搬过来了,规矩体统一应都要按照宫中的习惯来。虽然傅母会网开一面,但该受教的时候还是得受教,今日制香,居上得按捺住性子,面对着各色香料,拿小戥子一样样称出相应的分量。
专门教授制香的唐嬷嬷量出一匙蜜,加进了她面前的香盘里,和声道:“制香怡情养性,我看娘子屋里常燃苏合香,天气快要转凉了,可以换成鸡舌香,或是木樨香。还有交趾朝贡的瑞龙脑,娘子若喜欢香气浓郁的,明日咱们再制那个,放到阴凉处晾上三五日就能用。再者宫里带出来的博山炉也是上乘的器物,能蓄住香味,十日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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