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战战兢兢,当然是圣上愿意看到的,朝堂之上这膀臂也用得很趁手,便开解道:“朕不是守旧的人,如今世道,还有谁在乎以往定没定过亲,只要孩子互相中意,便没有那么多的死规矩。皇后也与朕说过,那日烧尾宴上见过贵府小娘子,确实落落大方,十分讨人喜欢。朕今日传你来,没有别的意思,只与你先通个气,若是合适,让太子与令爱多多接触,待时候差不多时把婚事办了,那朕与皇后的一桩心事便了了。”
辛道昭仔仔细细听圣上说完这番话,确实话里没有任何试探的意味,有的不过是为父者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他思量再思量后,揖手道:“臣自然是没有异议的,但臣看小女……好像并未提及过殿下,她与殿下之间的事,臣尚且不得而知,但陛下既然告知臣,臣回去便问过小女,待找个机会让他们再见一面,倘或一切如愿,就请陛下决断。”
“好。”圣上很高兴,辛家是百年门阀世家,儿辈联姻必定是绕不开的。既然如此,就不要拘泥于以往种种,能促成一门婚事,联系便更紧密。
后来又说了些家常话,辛道昭方从两仪殿退出来。
返回政事堂的时候,半路上遇见了赵王,赵王扬声打招呼,“仲卿,我正要找你,不想这里遇见了。”
辛道昭先前也想着会一会赵王,再从赵王口中探听些虚实,结果圣上先开了口,老父亲霎时自豪起来,自家女儿看来还是紧俏的,说明辛家光辉依然。当然心里有了底,却也不能慢待赵王,打起精神虚与委蛇一番,笑着拱了拱手,“大王用过饭食了?”
赵王说早用过了,“我来与你商讨商讨儿女亲事。我想着,子侄辈都到了适婚的年纪,辛家门中多才俊,教养出来的女儿也自是无可挑剔。等择个好日子,办上一场大宴,让那些年青人见见,说不准无心插柳柳成荫,也未可知啊。”
辛道昭一听正中下怀,若能邀上太子趁机相看,不拘促成哪一对,都是赚的。忙道好,“长安城中贵女无数,若能办上一场宴,就算世子相中的不是我家女郎,我也为大王高兴。”简直说出了大公无私的气量。
赵王一拍大腿说成,“就这么办。等我回去与王妃商量,定准了时间,再给府上下帖子。”
彼此又愉快地畅想了一番,方才各自回了职上。
到了傍晚时分,辛道昭龙行虎步回到家里,饭桌上告知众人消息,说赵王那头打算起宴,广邀城中贵女。
看看对面的三个女孩子,都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辛道昭觉得自己仿佛白高兴了一场,于是又提高了嗓门:“到时候你们一道去。”
居幽看了居上一眼,暗中拿肘顶她。自己与武陵郡侯正通书信,年少的姑娘头一次情真意切,眼里根本容不下旁人。
居上会意,率先拒绝:“我不去。去了让人挑选,凭什么?”
辛道昭啧了声,“你做什么觉得自己被人挑选,就不能是你挑选别人?”
居上还是摇头,“不去不去。”
这下辛道昭不高兴了,“容不得你不去。我同你说,今日圣上专程召见了我,先是劈头盖脸问我,鄜王劫狱那日,你是不是在修真坊。”
居上吓了一跳,心道完了,消息走漏了,难道是太子回禀陛下了吗?
辛道昭见她愕着两眼,就知道这丫头之前扯了谎,叹息道:“殊胜啊殊胜,全家险些被你坑死,你还与我装样!”
居上支支吾吾,“这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案子都结了……”
“那是因为太子护着你,你才没有下大狱,难道你自己心里不明白?”辛道昭呷了口酒道,“圣上的意思是,太子大约对你有意,想看看你们两人的心意,若过得去,就把亲事定下来。”
他刚说完,杨夫人妯娌三个便惊呼起来,“天爷,好事说来就来。”
居上愣在那里,居安直乐,“阿姐,你又要做太子妃了。”
可这件事对于居上来说过于荒诞了,她根本不觉得太子对她有任何意思。
“父亲,不是太子护着我,是那件事委实与我无关啊。”她极力申辩着,“太子这么做,也是送父亲人情,我要是被扣押下来,势必会影响父亲,那好不容易稳定的朝纲,岂不又要动荡了吗。太子放我回来是顾全大局,不想引得新旧两派再起争端,别说我没有参与,就算参与了,太子也会尽力压下来的,父亲不相信吗?”
她说得头头是道,道理何尝不是这个道理,圣上未必不明白,但既然有意要创造出君臣和谐的局面,大家就得尽力配合。
“所以你是打算过河拆桥,不领太子这份情?非得让太子上疏陛下,治了全家的罪,你才高兴?”
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扣得居上偃旗息鼓了。
李夫人和顾夫人也叹息,“你这孩子,胆子未免太大了。要不是兄伯今日说起,我们竟不知道全家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你是罪魁祸首,知道么?”
居上臊眉耷眼低下了头。
“罪魁祸首没有说不的权力。”
几位阿嫂也劝慰:“没关系,反正城中贵女都出席,你们只当去玩乐就是了。”
居安傻归傻,但常有直达靶心的能力,她小声问:“阿姐,你是不是害怕太子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