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原听到清虚仙尊还能活着就松了一口气,“至少师尊还活着……这也足够了,晚辈多谢师叔。”
司吉月跟裴倨并肩坐在旁边听着,听完沈灼洲的话以后,她抿了抿嘴,情不自禁地开始思考:没有了从前记忆的清虚仙尊究竟还能不能算是真正的清虚仙尊。
裴倨只是抬了一下头,接着就继续安静地给司吉月编头发。
晚上吃过饭之后,众人围坐在篝火边,听沈灼洲解释舟锡山消失的原因,他先是思考了一下从哪里讲起比较好,最后选定了几百年之前的一个下午。
那时候他刚刚拜入师尊门下,师门里只有一个不好相与的大师兄,也不知道叫什么,只知道他道号是“清虚”。
沈灼洲跟这个不苟言笑的大师兄相处得其实并不算好,两人在思想和观念上也合不大来,于是在师尊仙逝之后,沈灼洲就离开了仙域去四大陆游历,清虚则留在青云派担起了师门的担子。
沈灼洲也是在那几年里,捡到了五六岁、瘦骨嶙峋的李星火。
事实上,沈灼洲这么多年,养什么死什么,唯一奇迹般坚持到底的就是李星火,也不知道算不算他命硬。
沈灼洲总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哎呀,多亏了有徒儿你。”
李星火从小生活在沈灼洲这样不靠谱的照顾下,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很快成长为了一个可靠的人。
两人之间也形成了他们独特的相处模式——看似李星火每天都在对沈灼洲恨铁不成钢,实际上心里还是很依赖师父。
在李星火看来,沈灼洲最不好的一点就在于:他实在太喜欢捡东西了,一把破凳子,门口的废铁,别人丢掉的东西,他乐呵呵地捡回来当宝。
后来变本加厉,捡回来了梁茂尘和垄钰城。
再后来,连李星火不知不觉中也学到了他的坏习惯,捡回来了一个司吉月。
“但是这跟舟锡山有什么关系?”梁茂尘一边给自己远在西大陆的三个徒弟写信交代情况,一边提出询问。
他来得匆忙,没带上三个小孩,现在写信也是为了向他们报个平安,以免他们担心。
沈灼洲继续温和地说:“舟锡山其实就是师尊给我的剑,这把骨剑,原本是她身体的一部分,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们,你们师祖其实也是月族来着。”
除了裴倨以外,所有人脸上同时露出了匪夷所思的表情,司吉月突然回想起第一次跟沈灼洲见面时他脸上怔愣的神情,也许那时候,他就是想起师祖来了吧。
“那师父你这么多年不曾踏出舟锡山,也是因为这个吗?”司吉月的肩膀跟裴倨紧紧挨着,乌黑的眼眸安静地望向沈灼洲。
沈灼洲脸上神情沉凝片刻,他微微摇了摇头,“师尊并没有阻止我踏出舟锡山,只是我无颜面对她。师尊走后不久,千塔山大乱,月族遭此罹患,我不在仙域,师兄出于‘大义’考虑,我们两个都没有出手相助,而是选择了袖手旁观,这也是一种助纣为虐,我……心里有愧。”
司吉月一瞬间全部明白了,为什么师父不用剑,为什么师父从来不会离开舟锡山……
过往一个个未解的疑惑都像是太阳出现在天空中那一刻破灭的霜花一样,全部都明了了——师父的剑便是那座山,舟锡山,一把名为冢的剑。
她在那里生活了整整三年,而剑下掩埋的,是师祖的尸骨。
司吉月有些意外,抱着膝盖沉默片刻后,再次抬起头,“但是这把剑愿意再次被你握在手中,师祖肯定是原谅你了吧。”
她的话说得沈灼洲有些微微诧异,他愣了愣,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指尖轻轻触摸在剑身上,“……也许吧,也许。”
他们又聊了几句之后,才想起来回去睡觉,裴倨神奇地融入了这一整个师门之间的相处氛围里,像是一滴水自然而然地滴入大海,他甚至对每个人都很熟悉。
这一点沈灼洲也察觉到了,他跟这孩子无声地对视片刻,最后只是看透世事般微微笑了一下。
裴倨没有解释在许许多多次轮回里,他曾经也管沈灼洲叫师父,喊李星火他们叫师兄。他跟这个师门的缘分分离又交织,最终还是以这种方式交融在一起。
很多事情混杂在记忆里,连裴倨也分不清究竟什么发生过,什么没有发生过,就像拜入的师门一样,有时候是他站在司吉月的位置,有时候是司吉月站在他的位置,他们是彼此在这世界上,另一种方式的存在。
到了晚上,他们理所当然睡在同一间房间里,两人挤在一张临时的床榻上,唇贴着唇,胸膛贴着胸膛,蒙在被窝里悄悄摸摸,黏黏乎乎地接吻,像是怎么亲也亲不够似的。
司吉月闷出一脑门的汗,兴奋得小脸通红,在月色映照下显得秀色可餐,裴倨注视着司吉月的目光贪婪得像是要活吞了她。
即使吻得这么凶,两个人依旧止步于亲吻,他们的头碰在一起,抬眸时,贴近的脸颊在窗口流淌下来的月光下半明半暗。
他们笑起来,裴倨摸摸她银白色的长发,再次送来一个吻,与她紧紧相拥着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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