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都有人死去,山谷里一到晚上就风声飕飕,好像有死不瞑目的幽魂正倚着彼此在倾吐秘密,但最终却没有说出任何话语。
长昼小时候还不能习惯孤独而死寂的生活,难过的时候就一个人跑到这座山上,在春秋树边回忆父母还有记忆里爱笑的妹妹。
现在再想起那些,好像全部都是遥远且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轻舟已过万重山。
长昼早就学会了强迫自己笑,用天生的优势去抢夺想要的东西,他也不再是一个人在夜晚哭泣的孩子,只有恨意支撑着他活到现在。
这些太过沉重的东西,长昼都没有办法诉诸出口。
“我每年都会按照你的年龄给你买衣服,”长昼笑了笑,“然后烧给你。”
司吉月也忍不住大笑,时隔两年回忆起长昼在镜花水月的环境中给她穿鞋,那时候她还想不通为什么长昼会随身带着女修的衣服,现在来看,一切都明了了。
好久之后,长昼看着夕阳一点点从眼前坠落,他说:“人和人之间是不能相互理解的,即使我们是双胞胎也一样。”
司吉月抬头看他,眼神干净澄澈,像冬夜里一片未曾被人踏过的雪地,她拉着长昼的手,紧紧地攥着他,“对不起,没有早点找到你。”
长昼眼睫微微颤动一下,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抽出手,却被司吉月牢牢抓住。
她的眼睛温和又坚定,带着股生机勃勃的生命力,柔软的手掌只是温热,长昼却觉得自己快要被灼伤了。
于是两人傻傻地对视片刻,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十几年的空白不是那么容易填满,但是司吉月依旧没有放弃,想了想,又问:“但是哥哥,你的修为为什么没有变化?”
“相依为命”,长昼心里忽然蹦出这个词,他很难定义此时此刻自己的情感,只知道一颗心都柔软地化成了一滩。
他俊美的脸庞因为出神显得有些木讷,司吉月再一次重复自己的问题时,长昼才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然后他解释道:“你知道修士对灵气的吸收效率最大的时期是哪个境界吗?”
“大乘期?”司吉月猜测着回答。
“不对,是从筑基期跨入金丹期的阶段,成丹所需的灵气浓度极大,所以这个瞬间吸收灵气的效率高到不可思议。”
司吉月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睛,疑惑的表情带点憨气,“所以你把修为控制在了这个时期?怎么可能做得到呢?而且这不是得不偿失吗?”
长昼笑了下,空闲的那只手拿了片金属,以司吉月猝不及防的速度,划开了自己的丹田,抛出了他身体里那枚完美的金丹。
司吉月的手一下子攥紧了,“你在干什么?!”
长昼的身体飞速痊愈,他看到司吉月脸上那副担心的神色,反而开心笑道:“只要及时抛出金丹,结丹就会失败,短时间内就可以将修为控制在筑基期巅峰。”
司吉月脸色难看道:“……这么多年,你就一直这么对待自己?”
长昼垂眸看着她,继续推波助澜地说:“嗯,只有这样,我才能一次次‘死而复生’,只要还剩一颗心脏,就能继续活下去。”
他其实很享受被司吉月关心的感觉,所以像是吃到甜头一样,以这种方式来让她流露担忧的神情。
司吉月蹙着眉头说:“那万一仙域的灵气彻底衰竭了你怎么办?”
长昼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眼神贪婪地搜刮着司吉月脸上流露出来的担忧。
司吉月心里乱糟糟的,但是理智依然控制着她开始回忆总结这一天经历的种种,直到深沉的夜幕降临,长昼收到了垄轼瑾找他会面的传讯符,两人才离开山头。
在下山的路上,司吉月在黑暗中踢着脚下的石头,冷不丁地问:“今天下午,你其实是想去确认一下桓叶还活没活着,对吧?”
不知是黑夜的原因,长昼没有在反驳讥讽什么,只是随口嗯了一声。
司吉月于是开心地笑起来,拉着长昼的手往山下走,又喋喋不休地说:“哥哥,过几天就我要走了,我们一起离开仙域吧?”
看着她阳光开朗的模样,长昼眉眼也舒展下来,但是却没直接答应她,而是颇为幼稚地说:“好啊,那你承认你跟我天下第一好。”
“不行……我已经跟裴倨天下第一好了。”司吉月理不直气不壮地说。
长昼挑了挑眉,还在逗她,“那算了,我不跟你走了,你自己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