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烦!”
已经走出五六米的司吉月忽然扭头,三步并作两步,像个炮仗一样冲到裴倨身边,一把拉起他的手,回避着裴倨的视线,恼羞成怒地喊:“好吧!跟你一起逛还不行吗!跟你一起逛!”
司吉月没有看向裴倨,好像还在生气一样直直地往前走,只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裴倨被她紧紧地拉着手,他浓密的眼睫毛慢慢地上下扇动了一下,像是一种轻微的颤抖。看着司吉月死活不肯面对自己的身影,裴倨忽然上前,用力地把司吉月整个人拥抱进自己怀里。
“小月儿……”裴倨微俯下身,不顾周围的一切,不合时宜地紧紧抱住她,声音里满是愉悦,“我的小月儿……”
“你好麻烦,”司吉月被包裹在裴倨宽阔的怀抱里,甚至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脏鲜活跳动的声音,她难得没有挣脱裴倨的手,只是别开脸,别别扭扭地说:“路上人很多,你可不要走丢了……不要放开我的手!”
裴倨留恋地把她从自己怀里放出来,他用力地回握住司吉月的手,手上的青筋微微浮现出来,滚烫的掌心攥着她的小手,烫得司吉月不知所措地缩了缩手。
裴倨陪着司吉月,两人如同初春的蝴蝶略过湖面,牵着手逛过从西街街头逛到街尾。东街更是热闹,司吉月被几处零食铺子吸引了视线。
店家用吹出嫦娥奔月的糖人,司吉月站在一堆小朋友中间,兴奋地等待着属于自己的糖人。她对一切都很好奇,在等待糖人的过程中,喋喋不休地跟店主聊天,一堆充满孩子气的问题把店主问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裴倨始终牵着她的手,笑着替司吉月向忙乱的店主赔礼:“抱歉,吾妻年幼,您无需在意。”
“……”司吉月听见裴倨的话以后,就仰头看向他,她一动不动地注视他片刻,最后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松开裴倨的手。
店主的妻子在店铺旁边卖胭脂,因为觉得司吉月可爱,送了她一个描画的花钿。等她在司吉月眉心用朱砂笔细细画完之后,司吉月就笑着抬起头让裴倨来看,眼睛亮晶晶地问他:“好看吗?”
“好看。”裴倨一边笑一边轻抚了一下她柔软的脸颊。
笑完他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又再次沉溺在这种细琐、平淡的幸福感里了。
司吉月看到裴倨的笑容后晃神片刻,刚刚那个瞬间,裴倨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依稀可见几分从前的明朗模样,让司吉月骤然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东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裴倨和司吉月走在人群中,灯火阑珊间两个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好似什么修炼、修仙,全部都能抛开,他们将来可以这么平平淡淡地成亲,一起变老,死亡……就这样平安顺遂地度过这短暂的一生,像街上的大多数人一样。
这种虚幻的幻想沉溺越久,就越是让人对现实感到难过。
但是低落的情绪在两人身上没能持续太久,很快就被四周的喧哗声吹散,他们在落花一样绽放的烟花下,一直并肩走到了灯火通明的秦明河边。
到处都是人,穿着袄裙的姑娘,提着灯笼的夫妻,移步吟游的才子和佳人,捧着花灯的孩子,还有闪闪的、发光的秦明河,白鹤山下这一切,都美得像幅画。
司吉月只顾看着天空,要不是裴倨拉着她,司吉月就要掉进河里了,即使如此,她还是乐得像个小傻子。
不知不觉地,就逛到了城楼边,城门前有打树花的人,火红的铁浆被木勺盛起,随着手臂的挥舞摔打在城墙上,随即炸成骤裂的繁星,点点,片片,都坠落到人间里,司吉月的心脏随着火花迸溅的节奏跳动。
火树银花不夜天。
司吉月觉得眼前的景色好美好美,下意识扭头去看裴倨,结果一转头就撞上裴倨的视线。
在将近午夜的时候,白鹤山的钟声响了三次,接着各家各户点燃了早就准备好的烟花,烟花一束束冲上云霄,又在空中炸开,五彩缤纷,映得夜空像梦一样。
烟花放完又是数不清的孔明灯被放空天际,那是一种语言难以形容的壮观。
司吉月环顾四周——熙熙攘攘的人群,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又看了看仰头看向天空的裴倨,天空被孔明灯照得亮如白昼,欢声笑语淹没了她,司吉月攥住裴倨的手,难以抑制地也笑起来。
今宵尽兴不归眠。
***
另一边,垄钰城只觉得眼前视线一花,再次看清周围的一切时,已经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他很快意识到这是“镜花水月”,一种高阶修士才能使用的幻术。
垄钰城没有紧张,打开灵识往四周扫了一圈,看到一个隐匿在黑暗中的身影,肉眼无法察觉到其存在,但是那熟悉的灵力波动落在垄钰城眼里,简直如同黑夜中明晃晃的火炬。
垄钰城只一眼就认出了他是谁,他无奈地叹一口气,说道:“垄轼瑾,别闹了……”
于是那个少年从阴影中走出来,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但是两个人长得却毫不相像,垄钰城身材魁梧,长得也颇为“凶恶”,但是垄轼瑾则长了一副乖巧柔顺的脸。
性格上两人更是天差地别,一个养死一只鸡都要伤心上半年,另一个则天生是个心狠手辣的性子,生生扭断别人的胳膊都不会眨眼。
黑影无声无息地向垄钰城飞快靠近,向他逼近的同时扬起手中长鞭。垄钰城出剑抵挡,两人交手的一瞬间,不用说什么,就已分高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