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早跟在童越后头进班。
班里同学已来了大半,三五男生聚在一起,路过时依稀听见“耐克”、“匡威”等字眼,正在讨论购入的新鞋。女生们则聊着暑期档爆剧或哪位帅气男星,然后一齐尖叫跺脚。
春早的座位在里侧,紧挨走廊窗户。她坐进去,拉开包链,将习题册和各科讲义取出来,分类摆放好,方便待会交给组长。
没几分钟,同桌卢新月也来了,春早惊奇地发现她理了短发,长度只到下巴,两边往耳后一挽,看起来格外清爽。
“你剪头发了?”春早目不转睛:“很好看诶。”
卢新月放下书包,摸头一笑:“真的吗?上个月剪的,刚剪完可丑了。”
“不骗你,”春早左右打量:“我都想去剪了。”
卢新月双臂大幅交叉:“NO——!剪完你肯定后悔。我就是,哭了好几天,现在长长了才顺眼一点。”
“不要作死,”卢新月眨巴眨巴眼,神情真挚:“你现在的发型很完美。”
春早没再吱声。
她自然只是口嗨。
改变外形对她而言绝非随心之举。她留中长发,常年一条马尾走天下,有刘海——是那种流行了有些年的韩式空气刘海,不过分厚重,能虚虚掩住偏高的额头。初中时她一直束着女性长辈们独爱的“大光明”,中考过后才凭着一纸宜中录取通知书换来妈妈的发型更变许可权。但去理发店那天,春初珍还是全程陪同监督,春早不敢直说需求,极尽委婉地表达,幸好造型师能get到,给出了还算如意的成果。
九点整,喧哗骤止,老班准时到场。
一番万变不离其宗的开学讲话过后,各组组长开始收暑期作业,一些无所事事的男生被指派去图书室搬运本学期新教材,再分发给每位同学。卢新月陪着春早将两沓厚厚的英文讲义送往二楼,高二年级组任课老师的新办公室就在那里。
有说有笑的俩女生,在离门一米远的地方不约而同庄重起来。
卢新月有着多数学生对办公室的天然恐惧,提前将手里的那叠讲义交还给她:“就帮你到这啦。”
春早笑着感谢和道别,左脚刚一迈入门内,她的步伐滞缓下来。
因为瞥见了一道极有存在感的身影,正背手站在三排左侧的中年男教师身边。
春早的英语老师跟他们隔个过道,伏首案后,只一只盘着奶茶色鲨鱼夹的发髻露外面。
办公室里冷气开得很足,与屋外冰火两重天,春早双臂泛起鸡皮疙瘩,抱紧胸口的试卷走过去。
双唇翕合不断的男老师面色严肃。
而男生一动未动,侧身而立的样子,在模糊余光里似一柄白焰中淬炼的剑。
他犯什么事了?
从不被老师找麻烦也从不给老师添麻烦的春早同学心生疑惑。
她尽量靠边,规避战场。
停在英语老师桌边,春早问了声好。
女人含笑道谢,整理起办公桌,帮忙腾出可以放置讲义的空档。
春早心不在焉地等着。
此时原也就在身后,与她背对着背,间隔的距离都不到半米。
好奇心持续上涨,春早不由屏息,下意识捕捉他们谈话的内容。
原来原也不是在挨批,那老师虽声粗目怒,但语气并无不快,相反还有点儿好言相劝的意思。
期间提到“保送强基计划”、“也就差一点”云云,似与竞赛相关。
男生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春早放下试卷时,师生间的对话似乎也已经进行到尾声。
男老师在下达最后通牒:“我再问你一句,你当真不参加了?”
“嗯,我已经决定了。”少年声音冷静,没有迟疑:“请问我可以回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