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到敲门声,看见周嘉也进来,年级里哪个老师都认识周嘉也,以为他是来找他自己的班主任,他还跟他说你们班主任刚刚出去了。结果周嘉也开口说,“陈老师,我是来找您的。”
年级里谁不知道周嘉也闹腾,私底下互相交流自己班的学生,难免都要提到周嘉也。蓦然听到他低低一句,老师有些意外,停了笔,问他什么事。
本该正是最春风得意的年纪,高高的个头一身少年气,谁见了都会喜欢的朝气劲儿。此时站在空旷安静的大办公室里,头颅却沉默低着,唇线抿了又抿,比老师印象里的任何一次都要沉默,反常到让人明显看出是不同寻常。
大约过了几秒,才听到周嘉也开口:“我想问一下你们班一个人,开学没有见到她,她是请假了吗。”
老师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
周嘉也抿着唇,没有回答。
偌大空旷的办公室里,只有饮水机在烧着热水的嗡响,如同一场旷日持久的煎熬。
那个让各个老师都久闻大名的闹腾学生,此时隐忍又隐忍,沉默又沉默,片刻后,抬起的眼凝固,声音低得像恳求:“老师,麻烦您告诉我吧。”
老师看了一会儿这个众人皆知的闹腾学生,叹了口气,“不是不想告诉你,但是人家也有自己的隐私,我只能跟你说她请了长假,现在在住院。”
“她病得很严重吗?”
“确实没办法到学校来上课,可能这个学期都不会回来,情况好转的话,也许下个学期来得及。”
“……好。”
头顶的白炽灯发出接触不好的杂音,白晃晃的灯光刺下来,快要将人的皮肤切成碎片,渗透进血液里,是逆流进心脏密密麻麻的疼。
周嘉也再次开口,声音已经低得快要听不见,“谢谢老师。”
高三那一整年其实很累,无论是课业的积压,还是各方面的气氛,都堆叠得很紧张。学习的时间几乎把一整天都要占满,早上起床的时候还看不到太阳,晚上回家时也已经深夜,浑身的细胞都被拉得很紧。
回到家里,一整天下来紧绷到疲惫,周嘉也坐在自己那台电脑面前,看着头像没有再亮起过的聊天框,在这一天的末尾得到片刻的喘息。
聊天记录翻开一遍又一遍,从那些已经过去了好久的字里行间里,感受着她说话的声音和表情,即使屏幕里听不见语气,可是仿佛依然可以听得到她说话时咬字清晰又轻柔的声音。
可是他又想到那天,她只轻飘飘一句带过跟班上同学不太熟,全然不提她的处境,何止是不太熟。
所以这些语气好好的聊天,又隔了一层屏幕的阻隔,会不会也带着他不知道的痛恨。不想再搭理他,其实也正常。
但是又觉得她也许是在好好养病吧,住着院,没什么精力上网也是情理之中。
林薏,你会怪我吗。
删掉。
重新输入。
对不起,我没想过那样会让你被别人欺负。
又删掉。
那个不会再亮起来的头像,不会再有回音的聊天框,他反复输入,又反复删掉。夜色已经很深了,面前的电脑屏幕的光线却刺眼到让人眼睛都疼,他反反复复,最后还是只是关上。
如今知道她是在住院,倒也不像前几天那样焦躁不安,起码知道她的消息,等她好好养病吧,下个学期就能见到她了吧。
他不再不停给她发信息,只说让她好好养伤,早点回学校。
复习的笔记和资料,他会拍给她。
文具店里看见好看的笔和本子,她应该会喜欢,他买下来,拍了照片发给她。
请她喝过的那家奶茶店出了新品,他也会拍下来发给她。
下午放学抬头看见好看的夕阳。
学校里种的梅花开了花。
他觉得林薏可能会喜欢的东西,他全都拍下来发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