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给我请了私教,在家帮我复习高考的内容。
白天很早就起来上课,一直上到晚上,时间比学校的上课时间更紧凑,私教老师严格执行,上课和休息都控制得分毫不差,像个机械完成任务的机器人,没有任何人情可言。
他按部就班来讲课,按部就班的走,我妈妈定的课业内容是最高等级的清北,他拿着高昂费用,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规矩得没有喘气的机会。
我本就精神不济,失眠和食欲不振都还没缓解,睡得很少,吃的也很少,渐渐注意力很难再集中,到后来记忆力也开始下降,私教老师前一分钟说的题目,我下一刻就已经全部忘记。
我喝了一口刚刚烧开的热水,烫得嘴唇生疼,猝然的痛觉让我想起来,我刚刚在接水的时候明明是想接一半冷水冲成温水,可就这么几秒钟的事,我居然全忘了,像一个老年痴呆的怪物。
本来能够在这个夏天好转的情况,到如今,我彻底病倒了。
由于我开始没日没夜上课,乐乐不能再来家里陪我一起玩了,那些还没有折完的纸片还在盒子里,很久没有再碰过。
我的小说没法再写了。
我连电脑都没有再碰过。
私教老师走后,我的灵魂仿佛才从煎熬的折磨中解脱,除了放空,再也没有心力做任何事。
到了最糟糕的时候,我如同一个没有知觉的玩偶,被丢弃在那里便一直躺在那里,没有思考能力,任何人跟我说话都无法传达进我的大脑。
私教老师依然继续来,他拿了高薪,拿钱办事。
只是他讲他的,我不回应也没关系,他如同念经一般讲解着每一个题每一个知识点,而我像一个处理器坏掉的废旧机器,只是被摆放在了那个位置上。
直到他一天的私教内容结束,离开,几个小时的夜晚度过以后,他会在天刚亮的时候再来。
私教课程结束,也临近开学。
妈妈不会给我请假,所以我只能去上学。
做饭阿姨送我出门的时候一脸担忧,把手机放进我的口袋,再三嘱咐我有事一定要给她打电话。
自从我的病情越来越严重,她给我买了一个手机。我的零花钱其实很多,只是我没有什么生存欲望,物欲向来很低,很少买什么。难为阿姨自己的手机都是亲戚陪着帮买的,她只读过几年初中,对这些电子设备了解不多,理解也慢,如今还要为了我而给我选了一个手机。
我很乖的点头,什么都听话,她还是亲自送我去了公交车站,看着我上车。
可我还是出了事。
我从天桥的楼梯摔了下来,浑身的钝痛仿佛身体被碾碎,无数的蚁虫在啃咬着我,我的大脑嗡嗡一片,依稀听得到周围人的惊呼,他们忙忙碌碌的在喊着救人,可我只有模糊的意识,是我与外界唯一的联系。如果我能说话,我想告诉他们不用救我,那样也许我就解脱了。
后来连微弱都听觉都消失了,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前方仿佛是通往地狱的门。我不想回头,一直向前走,一直向前走。
自此,我终于清净了。
我开始住院,俗话说的伤筋动骨一百天,我这半个学期都在住院。
很多人都不喜欢住院,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不喜欢医院的苍白,不喜欢医院里无聊得没有任何娱乐设施,不喜欢一直躺在病床上什么都做不了。
但我不是。
我很喜欢住院。
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讨厌热闹的人群,讨厌深陷深海茫茫的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我没有什么物欲,也没有什么爱好,我坐在病房里,看着窗外在树上鸣叫的鸟就能过上一天。
相反,我喜欢这样的清净,我可以把自己安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没有人找我,没有人打扰我,就算烂掉也不会被人发现。
我听过阿姨给妈妈打电话告诉她我的情况,在我办理住院的那天。
隔着听筒,我都听到了妈妈不耐烦的说,没死就别来烦我。阿姨慌忙看了一眼我,我依然躺着在看窗外发呆,她捂着手机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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