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头的沙发上还坐着几个人在进行数据汇总,他们这半边倒是安静得很,只有饮水机咕噜咕噜的水声在缓缓沸腾。
尹澄察觉到他的目光,侧过头去,瞧见梁延商靠在半弧形的台边盯着她。在她向他看去的时候,梁延商忽然出声:“你的感觉真是来去匆匆。”
尹澄握着手机没有说话。他曾经问过她会为什么妥协?她说是感觉,她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来,一旦消失了,就不会再停留了。
可是扪心自问,她对梁延商的感觉消失了吗?其实都这么长时间了,对他的感觉本来该冷掉了,如果不是他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尹澄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梁延商将两盒泡面接上水。
月光似絮,他们并排坐着。说来上一次这样还是在烧鸟店,只是那时候是相互靠近的两颗心,现在中间却横着难以突破的隔阂。
梁延商吃得较快,用叉子把泡面卷两口头就吃完了。他把泡面盖上,将叉子扎在桶边,也没走开,依然就这么坐着。
尹澄抬起头,从玻璃中对上他的视线,她对他说:“不用等我,你吃好先去休息吧。”
梁延商将那两袋东西提了过来放在她面前:“白天吃你的东西,还你。”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尹澄看着这两大袋种类繁多的食物,记起来刚才吃饭的时候就没看见他。应该是回房洗了个澡就开车出去了,不会是饭都没吃就为了还她两袋食物吧?
想到他白天爬高上低,坐在土堆上啃她剩下来的压缩饼干,现在又窝在这里吃泡面,他那吃面的速度尹澄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吃饱。
“你图什么呢?”她忍不住说了句。
“放着好日子不过跑到这来吃苦。”
梁延商啧了声:“你是不是对我们这种家庭出来的人有什么刻板印象,觉得就应该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担,一点苦都吃不得,家里一句话屁都不敢放。”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们在吃学习上的苦时,我在吃社会上的苦。哪有什么钱是大风刮来的,三教九流、鱼龙混杂的地方我都待过。那时候在工地上搞土石方,跟渣土车司机打交道,夜里到凌晨这个时间段车子才能上路,搞完从工地直接去学校。”
尹澄有些诧异:“这么拼吗?你家里人不给你生活费?”
“断了,说我心思不在学习上,整天到处瞎混,怕把我养成不学无术的败家子。他们以为我没有钱就会乖乖回家学习了。”
“然而你一身反骨。”
梁延商听见这个评价笑了起来:“年轻嘛,不服气,各种野路子都来,所以我那时候就明白个道理。”
尹澄沉默不语地望着他,听见他说:“经济自由决定人生自由,当我不需要依附家里的时候,他们也无法左右我的人生。”
偶有夜风拂过,玻璃外斑驳的树影在两人之间晃动,他赤忱的眸光落进尹澄的眼中,唤醒那些被她强行扑灭的躁动。
她假装听不明白他的意思,低头继续吃面。
梁延商的声音却清晰地传了过来:“我在这里你会不会不自在?”
“怎么会呢?”她含糊其辞地应付着。
临走时,他留下一句话:“幸亏你是个女的,如果我们性别互换,你想想。”
尹澄回房躺在床上的时候还真辗转反侧想起了这句话,甚至代入了跟梁延商接触以来的种种。
先是古镇碰面,前一晚两人聊得挺上头,第二天一早她就丢下他跑了。
回来后也没主动跟他联系,晾了他好几天没给个说法。
后来还给他撞见她跟传说中的前男友相约喝茶,虽然这事后来说清楚了。
当天晚上她就在地铁里亲了他,亲完第二天就要跟他划清界线。
假如性别互换,这不是妥妥的渣男是什么?
被梁延商这么一说,尹澄就有点无法直视自己的行为了,多少带着点玩弄男人的嫌疑。虽然主观上她并没有,但是客观上的确造成了这种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