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多一会儿——谈自非甚至还没来得及进屋——刚才才火烧屁股跑了的李狗儿又折返回来,喘着气飞快说了一句,“货郎说东边的阳安镇上会有仙师过来。”
他这次却没像刚才一样跑走,而是将目光投向谈自非,像是确认后者有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这对视僵持了一会儿,一高一矮两个孩子简直像在玩什么谁先眨眼游戏,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少顷,谈自非不太确定地回,“我知道了?”
得了这句“保证”后,李狗儿终于像是松了口气,收回了目光,使劲眨了眨有点酸的眼睛,但是仍旧强撑着冷哼了一生,踏着重重的步子、一步一步地离开。
谈自非明白是明白了李狗儿的意思,但他不可能跑去找什么仙师。
他在新手村磨了三年就是为了打这个boss,让系统帮忙模拟演练都有好几回,这会儿临阵放弃那之前就是全做了白工。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就算有了这个念头,能不能跑得了还是两说。这三年间,他时不时地就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的“注视”,那位“山神”显然对自己的储备粮很上心,谈自非有时候都能感觉到那“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满意,好像在看什么茁壮成长的小猪崽,直叫人背后一阵发毛。
有了这种[注视]的状态在,谈自非别说逃跑了,他但凡露出点这样的意思,恐怕是前脚踏出村子的范围,后脚就得被“山神”打包进饭盒。
李狗儿当然不知道这些,第二日看见谈自非如常出现在村子里面,呆愣半天,脸色来来回回地变化、表情一时十分精彩。
最后,他像是终于想明白自己被糊弄了,登时狠狠地剜了谈自非一眼。
李狗儿这动作被旁边的大人看见了,立刻就想要出手教训,小孩儿却游鱼一般地溜走了,根本没被碰到。
那逮了个空的中年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但转头对上谈自非,立刻又陪起了笑。
他脸上半点儿都没有对一个半大孩子做出恭敬之态的尴尬,甚至显得有点惶恐,连连致歉,“神子别为了这小瘪犊子动气,那虎家的小子没个爹管教,整天见儿的不干正经事,咱这就去找刘嫂子抽他。”
谈自非摇摇头示意没事儿,又问起了他家早先害了病的庄稼如何。
提起这个来,中年人顿时忘了刚才的事,连拍着大腿说:“好了好了!好多了!!新芽都长出来了!”
他接着就一路说起了庄稼的事,哪里还记得去找什么刘嫂子。
*
时间就这么一天一天的过,很快就到了谈自非约定上山的这日。
和上一次在旁边毫无存在感、亦步亦趋的随行不同,谈自非这次是被拥簇着送进山的,不知道有谁开始人群中传来一阵哽咽的哭声。
谈自非脚步不由顿了一下,回头看过去。
几乎每个人都红了眼眶,但是却没有一人敢抬头和他对视。
其中又有一个人哭的格外悲切,谈自非的目光忍不住停留在她身上。
注意到这一点,那妇人终于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间,对方的眼泪越发汹涌。她伸了伸手、像是喊了一句什么,只是声音太过模糊,谈自非并没有听清。而那妇人又紧接着就被身旁的人拉住了,她复又低下头哽咽,这个对视便没有了后续。
一行人就像三年前跪拜“山神”一样,将谈自非送上了山。
等到谈自非和村民分开,独自一个人往上面走的时候才终于想起来,那个妇人好像是角色卡的亲妈。
倒也不能怪谈自非的印象如此稀薄,他是看过原主的记忆没错,但是小孩子的记忆本就模糊,那不多的记忆里又被死亡的痛苦占了大半。再加上谈自非接手这个身体之后,就立刻成了“山神”指定的祭品,成了“神子”。
也不知道这对父母经过了怎样的心路历程,反正等谈自非意识到的时候,两人就和其他村民一块称呼他为“神子”了,而且待他的态度也和其他村民别无二致,没有半点把他当成儿子的意思。
谈自非想了想,觉得这里头问题不大。
某种意义上,这对夫妇的认知倒也没错。
反正这状况对自己也没什么影响,谈自非也就放任他们去了。时间一久,他都忘记了角色卡还有对爹妈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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