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墨去哪儿了呢?
奚茴突然觉得,她非常想他了。哪怕就在不久前他还带着那个老太医过来给她把脉,但就这么会儿功夫,奚茴想他想得心口都微微泛着酸痛。
她也不知自己等了多久,没见云之墨回来便起身走到窗边吹了会儿风,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奚茴没等到云之墨,却见到了行云州的一行人。
岑碧青与张典为首,身后跟着谢灵峙和应泉等人,除去漓心宫的弟子外,还有一些青梧宫的弟子和炎上宫的弟子也跟来了,这些人各个面色凝重。
近来曦地的事的确够他们手忙脚乱了的,单看他们眼下发青便知道这些人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见到他们过得不好,奚茴的心情难得地稍有些好转。
反正是死是活都是这一辈子,或许待到鬼域与曦地完全重合,天下只有鬼魂的时候,她是死是活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反而是这些行云州人,到时候不知是要继续捉鬼,还是要沦为鬼魂。
只要看到他们痛苦倒霉,奚茴就觉得高兴。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眼神太过直白,走在人后的谢灵峙忽而抬头朝窗户这边看了一眼,他们离得有些远,但奚茴一眼就看清了他的眼神,对上了视线的刹那,谢灵峙率先收回了目光。
奚茴关上了小窗半侧,揪下一朵凌霄花,心里暗哼了一声,做什么摆出一副恨不得不认得她的样子?她才不想见到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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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之墨去了一趟行云州,因行云州人人都会使些法术,虽已经许久不见阳光,比起如今的京州倒是好上许多,除去暴雨连绵之外,也不见多少鬼影游荡。
宁卿留下的天坑很大,几乎挖走了整座问天峰,而那深坑下阴气沉沉,这里曾是几万年来唯一一个可以通往鬼域的缝隙,两界交处,曾经困缚他六万余年的封印之地。
赵太医虽是一介凡人,有些话却不无道理,奚茴的嗜睡并不是很久以前就有的病,也非是在凌风渡内养成。
她被关在凌风渡的那十年云之墨虽鲜少在她面前露面,却一直让千目盯着她,那时的奚茴还是健康的,哪怕她的心理上有些扭曲与寻死的异样,但至少身体是完好的。
她的命,似乎与某种神秘的东西绑在一起,彼消奚茴便消。云之墨来此,是想来断定一件事,一件奚茴之所以能够破除他灵魂深处,赋写在血液中上古咒印的原因。
他悬于半空,暴雨于他周身淋下,掉入不见底的深坑中,云之墨的心底对那里有本能的抵抗,毕竟曾经六万多年的孤寂皆始于此,任谁拥有了自由,都不会再回到过去的牢笼里。
他没有耽误太多时间,毅然决然地俯身坠入了黑暗中,闭上眼感受风从身侧吹过,而这种坠落之感,勾起了他多年前的回忆。
在他还仅为一缕意识,一丝不被司玄察觉出的不甘心和脆弱时,司玄便冲向了鬼域,背着满身的痛,掉进了冰冷的轮回泉中,那时与这时是一样的,却有些感受不同了。
再睁眼,云之墨置身于一片冰凉的湖泊之上,说是湖泊,虽其不见岸,却实在没有多少泉水了。
因鬼域朝曦地接近,轮回泉干涸得越来越快,就连那些等着轮入轮回泉的鬼魂们也无法淌过这薄薄一层凉水,他们无法将魂魄沉浸其中,自然也无法再投胎转世。
云之墨看向六万多年前尚且如汪洋般的轮回泉,如今通透得甚至能看清泉水之下鬼域黑石的纹路,那是一行行古文小字,记录着每一个从这里投胎转世之人的一生。
此消,彼消。
云之墨颤抖着双手去触碰水面,冰凉的水几乎冻伤他的指尖,那是所有魂魄都要承受的寒冷,却不是他以往感受过的温暖了,那种暖意,变成了奚茴的怀抱与体温。
千目说,岑碧青在饮下那汪轮回泉后,偌大的轮回泉中闪烁的灵光消失过片刻。
而奚茴又说,她曾在三岁那年病死,又于岑碧青面前重生。
她从不是什么怪胎,这是她的天赋,是轮回泉为她带来的……不死之身。
但若有一日轮回泉干枯,奚茴也终将死去。
奚茴的命不在她自己的身上,不论她几次死亡,只要轮回泉还在,她就会复活。她的命与轮回泉绑在了一起,从她离开行云州那一刻起,便已经陷入了倒计时。
从鬼域向曦地融合的那一刻起,她的生命就在迅速消逝。
“你还好吗?”身后突然出现的声音叫云之墨浑身一怔,他认出了这个声音,所以没立刻转身。
宁卿一直跟着他,所以在看见云之墨离开潼州直往行云州而来时,宁卿便立刻追上来了。
见他跳入曾经的封印之地,宁卿以为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心中有隐秘的期待,也有无限委屈。
可云之墨来到封印之地,看见轮回泉的那一瞬就一直沉默着,动也未动,宁卿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声,他像是陷入了某种惊慌悲伤的情绪里,就连她已经走到了他的身后也未发现。
宁卿甚至觉得,哪怕在她出声前,有人从他背后捅他一刀,他也是反应不过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