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之墨道:“那人的双肩上少了一半魂火,剩下的一半是用命火补齐的,你所见之光为命火的光,那命火也不是他的。”
奚茴撇嘴,听起来便觉得复杂。
云之墨可见世人魂火,也可收世人命火,他却看不穿奚茴的魂火是否旺盛,更别提命火。
少年不是一般人,潼州也不是一般的州地,这里潜藏了太多秘密,在云之墨第一次停靠银叶小舟踩到这片土地上他就发现了。
即便是地处位置使得气候如春,也不该一年四季皆是一副模样,柳絮不是这个季节飘的,一路走来看见的桃花、杏花也非这个季节的产物。前不久在轩辕城已入秋末初冬,中秋过去多日,桂花都谢了两回,个别州地甚至开始结冰落初雪了,潼州却依旧保持着绿意盎然的繁茂景象。
一个巨大的幻境,像无边的画卷,将所有潼州的生灵全都囊括其中。
云之墨对此是有些好奇的。
因为他看见了这里的天与地皆被笼罩在两股气之中,这两股气的力量分庭抗礼,又彼此消磨,像极了他曾有过的感受。所以云之墨暂且落定潼州,他想看看一个升为天,一个沉为地的两股气,最终是谁先妥协,谁走向了谁。
还有一个原因,也因潼州特殊,云之墨不怕被行云州与宁卿那个女人来烦。但凡他们深入潼州,自己便会陷在潼州如今的繁琐之中,分身不暇来管奚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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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到晏城,离得远远的便能看见城墙上大段的绿连着一串串的红,植物将城门彻底包裹,便是城中也有数不清的同类植物,几乎家家院墙上都种了一片。
若非这一条通往晏城的官道上到处都是人,乍一眼看过去,这里当真像个被植物掩埋的荒城。
因为入城的人太多,银叶小舟在天空太过扎眼,奚茴与云之墨便在距离城门还有一刻钟的地方落下,用一片竹林遮掩,将小舟收回成银叶。
随着行人一并朝晏城靠近,待走到跟前了她才认出城墙上挂着的是凌霄花。
凌霄花本就是藤蔓植物,顺着杆就能爬,若无人修剪便会疯长,但长得如晏城城墙上这般茂盛的奚茴还是第一次见。这些凌霄花根茎老且粗,看样子已经有许多年了,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竟能将根嵌入城墙缝隙中生长,一路攀爬至城门顶,站在城墙下放眼望去,入目皆是一串串红。
不必猜,方才她在银叶小舟上看见的城内百姓家中种的,应当也是凌霄花了。
入了城,奚茴果然看见了数不尽的凌霄,家家户户的围墙上全都爬满了,阳光下还有人专门给凌霄花洒水,将其养得更加枝繁叶茂。被花朵簇拥的城池虽浪漫美丽,可远超过人数的植物始终叫人心中忍不住升起些许悚然。
好些人也与奚茴一般是头一次来晏城,好奇地打量着道路两侧房屋上挂下来的凌霄花,因这成串的花朵让许多人驻步观赏。
奚茴与云之墨找了一家客栈住下,尚未打听便知道了今日城外拥堵的原因。
此刻华灯初上,街上人声鼎沸,往日行人多半为普通百姓,今日却有一半单看穿着便非富即贵。这些人都是受晋岚王邀请而来,特地参加七日后晋岚王世子的弱冠宴。
客栈的小二说,晋岚王的王妃早亡,世子年幼时又遗传了晋岚王的体弱多病,故而在十八岁之前世子从来没离开过晏城。后来过了十八岁,眼见着身体好转起来了他才有机会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便是弱冠宴这么重要的场合,到今日他也还在外头玩儿得没回来呢。
小二还说,晋岚王深爱王妃,王妃死后一直没再娶,甚至为王妃守起了贞洁,王府内从无侍女嬷嬷,连煮饭的婆子都没有。正因为晋岚王深情,对他这个独子就更为看重,晋岚王为京州皇城天子的胞弟,他要想办宴席,请帖都送出去了,自然是受邀的无不前来。
便是这样,才致使这几日晏城城门前几乎水泄不通,今日进城的达官显赫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还各个带了家丁侍从,可叫晏城好好热闹了一番。
奚茴听那小二与人说得津津有味,甚至转了话题提起了晋岚王与他王妃的恩爱往事,活灵活现,仿佛他亲眼见过一样。
眼看着天色彻底暗了下来,晏城的城门也将落锁,几匹骏马横穿街市,大咧咧地从客栈门前冲过,扬起一地薄灰。
于门前嗑瓜子闲聊的小二见状,连忙指着马骑在最前头的那个少年道:“瞧啊,世子爷回来了!”
奚茴也瞧见了,那个没了一半魂火,肩上又顶着命火的少年进了城便往家赶去。
金骨墨扇轻轻往奚茴额头上一敲,连忙叫她回神,她伸手捂着额头,吃痛地看向云之墨,眼神询问他做什么。
云之墨撇嘴道:“不吃东西,总看着旁人做什么?”
这回奚茴闻到了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反问:“这家客栈的面是不是放了醋啊?否则怎么闻起来酸酸的?”
云之墨环抱双臂,微微挑眉,面具下的眉眼直勾勾地盯着奚茴,道:“既知道我吃醋,便不要多看旁人一眼。”
云之墨心中不悦,正在想要不要把那小子弄死算了。
奚茴说过她与那人碰到过不止一回,说明他们之间有些偶遇的缘分,哪怕是孽缘云之墨也不高兴,只想将其断了才好。
奚茴见状噗嗤一声笑起来,低头吃了两口面才道:“我是觉得这座城池古怪,所以才一直看着外面,又不是故意看那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