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过后,她们便不会再见。
“你叫什么名字?”季宜薇忽而出声,她眼眸微动:“我还从未问过你的真名。”
“就叫新月。”新月慢慢抬手,细腻的手软若无骨,指尖向着月亮,似是在感受月亮的温度,她道:“新月是恩公给我起的名字,我此生不会有第二个名字。”
“多谢你。”季宜薇转身看向她。
月色清冷,季宜薇像嫦娥仙子下凡,她除去上台,平日里从不浓妆艳抹,仅一根廉价的桃木雕刻的兰花簪戴在头上,那簪子一看就有些年头,花纹棱角都被磨圆润了。
新月朝她笑了笑,二人便再无话。
旖华庄内外数人把守,一旦伏妖,凡人便不可轻易靠近,以免被妖抓住成了拿捏行云州人的人质。
自新月与季宜薇单独在戏台院落里时,谢灵峙便部署好了一切将所有不相干的人全都领出旖华庄,包括苏怜和一路跟过来的黄之谦。
黄之谦是自己跟过来的,他手上还有那只狐妖的妖丹,说是留在身上害怕,也不知那狐妖今夜会不会死,便想着给他们送过来,谁知人还没踏入旖华庄便被齐晓给提出来了。
“黄先生这么怕死,居然还敢来捉妖现场?”齐晓嘲讽他。
黄之谦笑了笑:“也不是我一人来了,咱们临风州的知州大人不也来了嘛。”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齐晓瞥了黄之谦一眼。
黄之谦依旧讪讪地笑着,跨出旖华庄大门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这所庄园便是他家爷爷为了供他爹科考,也为了买通关系而抵押给知州大人的,如今要在庄内捉妖,他怎么也得来看一眼。
毕竟这庄子里哪怕是落下来的一截房梁拿出去都能卖出天价。
知州的轿子就停在山下不远处,周围护着官差,也有两个行云州的弟子看护。
将黄之谦一路送到了门外,齐晓才道:“妖丹我会拿给大师兄,黄先生还是早些回城,夜路难走,若是怕黑,或可请一个官差相伴。”
黄之谦顿了顿,对齐晓的嘲讽也不在意,只伸手摸了摸鼻子,转身步入黑夜中。
苏怜出庄门时,就看见了黄之谦离去的背影,见他挺直背,仍是一身黄色长衫,衣衫上绣了精致的腊梅,不像个说书先生,倒像等待随时上台的戏子。
应泉对她拱手道:“劳烦苏姑娘走一趟,等会儿会有官府的人送姑娘回去。”
他没将捉妖细说,苏怜本就是请来的幌子,他们重点捉拿的是新月,而季宜薇却知新月狐妖身份,故而要留下问话。
苏怜摇头:“无碍……”她似有话要说,犹豫后开口:“黄先生怎么也会在此处?”
“黄之谦?姑娘认得他?”应泉说的认得,是熟悉,若非熟悉的人怎会见个背影便要问上一句?还是在这样不恰当的时候。
“我……听说过他,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苏怜脸颊薄红。
应泉心中略沉,眉心微蹙,便问:“说书戏子,贪生怕死,不是他?”
“怎会?”苏怜惊异道:“黄先生是唯一于棋局上连赢过我七局的人,当初他二十不到便考上秀才,书孰先生都说他必有望中举,若非、若非是曲姑娘去世,他如今怕已是京州里的大官,早飞黄腾达了。”
苏怜口中的黄之谦与应泉印象中的完全不同,他没忍住问:“曲姑娘又是谁?”
“曲姑娘是他的未婚妻,只可惜在他们成婚前夕遇上意外被疯狗咬死,正因如此黄先生才会一蹶不振,再未参加过考试。”苏怜有些羡慕,又有些惋惜:“黄先生为哄曲姑娘高兴,总会去她的糖水铺里说些志怪故事给她听,我想这也是为何后来他就成了个说书先生的原因。他直至如今年岁也未娶妻,如此重情重义、视功名利禄如粪土之人,又怎会是贪生怕死之辈?”
应泉沉默,脸色愈发难看,苏怜也察觉出自己失言,连忙作别离开。
送走了苏怜,应泉转身便往旖华庄里跑,许多谜团于心中纠结,他就知真相不似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戏园子外守着的官差进来,将季宜薇也带走了。
季宜薇未出声,越过数所院子出了旖华庄又穿过繁花小道才到了个小屋前,屋内坐着赵欣燕与叶茜茜,二人见到季宜薇皆是一怔,这世间貌美女子虽多,但季宜薇绝算得上百年难得一遇。
“二位姑娘单独叫我,可是要听我弹曲?”季宜薇满脸不解又谨慎。
赵欣燕蹙眉问道:“季姑娘可知新月姑娘的真实身份?”
提起新月,季宜薇脸色略僵,颇为敷衍道:“她有何真实身份?难不成她真是个画了人皮的狐狸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