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入长安街道路两旁还是一些正规的茶楼酒馆儿,再往里走便能听到笙箫声与咿咿呀呀女子婉转的吟唱声。
正值饭点,长安街的店里头挤满了人,方才唱歌的女子就是其中一个青楼的小招牌,曲子唱得好,模样身段也周正,再往里走还有跳舞的,弹琴的,几乎每家楼馆里都在娱乐。
谢灵峙见状问沈秋招:“你说这里三日前才死过人,那这些人都……”
沈秋招叹了口气:“这边就是如此,刚开始有命案时大家还紧张些,过了没几天便忘了,如今是霉不倒在自己头上也不在意,人没死在眼前就不当真。说是恶鬼杀人挖心,可到底谁也没见到鬼魂,吃喝玩乐没有一天能停下的。”
赵欣燕闻言皱起眉头:“享乐能有命重要?”
沈秋招抿嘴又点头:“我原没见到也不信,可在这里待了几日就发现了,繁城与其他地方不同,入了繁城除了城主官衙,便是百琼楼里的女人地位最高。上个月还有个公府公爷过来,为了听银妆小城花魁弹一曲琵琶,豪掷千金还等了三日,连对方一节袖子也没摸上。”
说到这儿几人都没出声,只有奚茴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何要摸她袖子?”
沈秋招本就是个十五岁的少年,对人事一知半解,只在书里见过,更是到了繁城才慢慢了解些许,因无奈唏嘘又气愤,说话才带了自己的态度,没想到反而被人拿出来问。
奚茴火烧炎上宫的时候沈秋招还没与鬼使结契,没被选入青梧宫,更没听过奚茴的事迹,也不认得她。
他恭敬地对奚茴说:“就……那公爷来繁城不就为那些事嘛。”
说完一旁的应泉咳嗽一声,沈秋招知自己失言,脸上刹那红得滴血,低下头只带路不再说话了。
奚茴又问了他两句,见沈秋招不说话了,便朝应泉投去一眼,走到他跟前问:“为何不能告诉我?
豪掷千金只为摸人家的袖子,她那衣服难道是天上的云霞织成的?”
应泉眼神闪烁,他朝奚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说:“我们到了。”
信符上所说张员外死的地方就在他们面前,是个六层高的八角青楼,名望春楼,檐下灯笼撤了一半,对外昭示暂不做生意,大门紧锁,一旁侧门前站着个弓着背的男人,见他们过来了连忙迎上。
“仙使!诸位仙使终于来了!”那男人点头哈腰道。
谢灵峙跟着人进了望春楼,自十五岁出行云州,入青楼捉鬼不下二十回,早已习惯,其他人也都较为淡定,不会好奇四下看。只有沈秋招与奚茴从没来过,前者懂些,脸通红,大气不敢出,奚茴则睁圆了双眼,从头到尾看个仔细。
她还没见过这种地方,如塔一样,楼层内中空,梁上挂着红绸编绕成的牡丹花,丝缎顺着八条柱子挂下。一楼正中间有个舞台,台子上还有一汪小水池,池中撒了花瓣,池旁落了薄纱,台下围绕着小桌数十张,也不知用来干什么的。
望春楼的老鸨听说行云州的仙使们到了,连忙从二楼卧房出来,提着裙子跟上。
上楼的廊道窄,一行人走成了一排,奚茴在最后面,离了前面几人十步左右。老鸨跟来时,正看见她伸手拨弄了一下从六楼梁顶挂下的珠帘,她连忙上去打招呼:“仙使,这都是廉价的珠子,装饰用的,好些天没擦拭,必落了灰,莫脏了您的手。”
奚茴朝身后看去。
老鸨是个四十左右的女人,许是因为自己楼中死了人,这几日操心许多,故而显得疲惫苍老,又穿得粉红,像蔫儿了的月季。
奚茴眨了眨眼,又拨弄了一下柱子旁的绸缎问:“那这个呢?做什么用的?”
老鸨解释:“我们楼里有个莺红,擅飞天舞,有时就借着这个绸缎从楼上滑下,跳舞去。”
奚茴哦了声,又指着一楼堂内小池问:“那个池水呢?”
“那……那是,是姑娘们戏水,供老爷们取乐用的。”老鸨说起来也有些羞,可仙使问了也不能不回。
奚茴不懂这些玩乐的东西,一路问过去也没真理解暧昧之处,直至走到张员外死时的屋里,众人才聚在了一起。
房间里的东西因沈秋招提前打过招呼一样也没敢动,紫红的床幔挂下一半,床上的被褥还是凌乱的。桌面上放着的酒,床脚下散落的衣裳,还有梳妆台上的首饰与几本书。
屋子里本点了助兴的香,早熄灭了,但因门窗未开,还残留着微涩的类似橘皮的气味。这味道与奚茴以前闻的熏香很不一样,她走到软塌旁低着头去看那香炉,又凑上去嗅了嗅,余光瞥到矮桌旁一本摊开的书,挑眉好奇地看过去。
谢灵峙只需看一眼便断定这间屋子里的确有鬼来过,至于是不是恶鬼便不知了。
应泉在屋中扫了一圈,目光落在嗅香的奚茴身上,他喉结微动,道:“别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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